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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是此人,讓他在初見時便就丟盔棄甲、割城讓地,還甘之如飴,而如今早已是泥足深陷、悔之晚矣。梅堯君心緒難平,渾身上下沒一處聽使喚,耳膜發漲,滿面赤紅,口中不知所言,終於語塞,雙眼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從初九身上移開。

然而,初九的回應卻像半桶冰水傾瀉而下,將他渾身澆了個通透。他聽見初九的聲音輕柔得像一陣細雨,落到心上卻是萬根牛毛似的針,痛得他連嘴唇也止不住地輕顫——“梅公子有如此雅趣,貧道雖無緣躬逢其盛,耳聞之下亦是豔羨不已……”

“你什麼意思?”梅堯君猛地站起來,打斷他。“無緣躬逢其盛”……初九的話中,已然將他和自己的將來撇得一乾二淨,而那些賞花弄鳥焚香烹茶以及歲時佳賞……諸種雅事,他原都是打算和初九一同閱盡的。他小心翼翼地構建出一個美夢,珍之重之地珍藏著,忍不住又獻寶似的、半遮半掩地拿給初九看,結果卻是被棄若敝屣。

初九愣了一愣,似是不解他話中含義。

梅堯君幾乎要被他的反應氣得笑出聲來。人皆有愛恨嗔痴,獨修道之人最是無情。他們無悲無喜、無愛無憎、無慾無求、無怨無怒,而初九對他的包容,究竟是因為情愛,還是因為無動於衷,他亦沒有一分底氣敢斷言。原以為自己佔盡上風,結果卻是初九精明算計、一毛不拔,哄得他滿盤皆輸山河傾潰,而自己得以全身而退。

他的手指愛憐地拂過初九的面龐,從因消瘦而更顯出青年輪廓的臉頰,到霧裡遠山似的長眉,到修剪粗糙於是顯得怯生生的鬢角……初九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言,他從不會反駁什麼,也不會拒絕,像任人擺佈的石頭,卻偏偏是塊油鹽不進的頑石。梅堯君望進他深澗般平靜的雙眸,突然發現彼此陌生得可怕,竟像是從未相識過一般。

“初九,”他輕聲念道,“初九道長,初九……觀主,你請回罷。”梅堯君復又坐回榻上,面無表情,眼底是漫無邊際的冷漠,正如漫無邊際的雪原。若情愛即是大夢一場,若一場夢能長似一生,梅堯君定然奮不顧身,可如今正到了清醒的時候,容不下他再有繾綣。

作者有話要說:

☆、收買

梅堯君撐了一把紫竹木骨的傘,山中嚴寒,扣住傘柄的手微微有些僵硬。此時並未下雪,樹梢上重重地壓著積雪,零零星星地聽見積雪崩落敲打在傘面之聲。西面,新月正半埋在樹梢擁簇的團團白雪中,陸竟估算著時辰,從一旁樹上跳下,附上梅堯君耳,道:“公子,依屬下看來,他今夜是不會來了。”

梅堯君的耐性消耗殆盡,將傘塞給陸竟,道:“回房。”

兩人方轉身,便聽見一聲朗笑,定睛一看,劉堂主身披一件黑熊皮裘,正款步走來:“抱歉,諸事纏身,致使在下來得遲了,累得梅公子久候,實在愧怍!”

他雖晚至,但既已現身,事就成了一半,所以梅堯君雖有惱怒,卻不形於色,應道:“劉堂主百忙之中撥冗惠臨,已是給我極大的面子,我焉有不虞之理。”

劉堂主見他一開口氣勢已矮下自己半頭,心下十分得意,料想定是前幾日自己的一番話戳中梅堯君痛腳,令他心虛了。“不知梅公子邀在下來此,所為何事?”

梅堯君垂眼,沉默片刻才道:“冒昧打擾劉堂主,實非所願,皆因我年少莽撞,當日一會,言語中對劉堂主有許多冒犯之處,事後回想,實屬不當,因而寢食難安,願向堂主面陳歉意。”

劉堂主先是錯愕,隨即佯作迷惑道:“冒犯之處?何有?梅公子與在下為武林大計,據理力爭而已,言論或有相左之處,亦談不上冒犯。若為致歉而來,大可不必了。”

梅堯君虛情假意道:“劉堂主胸襟坦蕩,著實令我欽佩。可惜鼎義堂與梅莊一在南、一在北,交往素來不多,有些誤會在所難免,如若將來有些契機,促成你我之交誼,於彼此均是大有裨益。”

劉堂主眼珠子一轉,言外之意已然明瞭七八分,笑道:“公子此言甚是,可惜梅莊精於商道,而我鼎義堂均是一幫舞刀弄槍的武夫,以劉某短見拙識,實不知這契機該從何處得來。”

梅堯君道:“無論商道武道,都求一個‘通’字。道通了,方得昌盛;道不通,則氣數凋零。”

劉堂主若有所思,賠笑道:“這一番‘通’的道理著實好見地,只是在下淺陋,揣測不到此中深意,還望梅公子明示。”

梅堯君輕笑一聲,道:“信口說來,哪敢稱什麼深意,原是梅莊在信州一帶有幾條貨船,因江河冰封,受困已久,其中糧貨若干不得週轉,我近日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