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己的身份尷尬非常,不便見客,便略一思索,回道:“貴客還是快回宴客廳罷,免得座上缺席,教隨從擔憂。”
話音甫落,一句輕哂已隨之傳來,紫衣公子開口笑道:“言下之意,你不若說我失了禮數,怠慢雲府。”
“貴客多慮,我並非此意。”出岫也不多做解釋,只淡淡道:“告退。”
“姑娘是離信侯府之人?”那紫衣公子沒有放人之意,又問。
出岫預設,卻未說話。
“既是侯府之人,今日還敢穿一襲白色,也不怕招惹謝太夫人晦氣?”紫衣公子雖如此說,但話中的調侃與諷刺,不可謂不明顯。
看來眼前這人與雲氏不對付,至少是對太夫人不甚友睦。出岫在心中如此想著,更覺該與其保持距離,便微微俯身行禮,欲告辭而去。
“啪啦”的清脆聲響起,好似瓷片碎地的聲音。那紫衣公子已將手中的酒壺隨意扔在地上,從青石凳上起身笑道:“出來有一陣子,也該回去了。這園子大,煩請姑娘為在下指一指路?”說著他已朝出岫的方向走來。
出岫這才發現,紫衣公子手中還握著一柄似笛非笛、似簫非簫的樂器,只是月光太微黯,那樂器有一半被遮藏在陰影之中,實在看不清楚。不過紫衣公子一張原本淺笑著的臉龐,待到近了,卻表露出逼人的風流,令她忽略不得。
出岫尚未及反應過來,對方卻已先一步讚歎出聲,同時停步片刻,顯然是為她的美貌所懾。
出岫瞧著那雙桃花眼中的驚豔目光,見這人實在年輕,心道又是一個紈絝子弟。話雖如此,可面上到底不敢表露出來,只後退一步,保持距離的同時低聲開口:“出了這園子一路向東,五進三轉即到。”
紫衣公子彷彿這才回過神來,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故意想教出岫聽見,笑著嘆道:“姑娘看著有些眼熟……原來不是為我排憂遣懷的仙女呵!”
這搭訕之法實在不大高明,出岫心中微嘲,再次淺笑:“貴客請便。”言罷已垂眸轉身,不管身後傳來的那句“姑娘且慢”,快步而去。
呵!無論遇見多少男子,都未有一人能像雲辭與自己初遇時的淡然不驚。也許只是那一眼魔障,已註定了這場不一般的相逢。
因為與紫衣公子的一場偶遇,擾亂了出岫信步的心情。她便又無奈地返回知言軒內。剛走進院落,卻見自己屋裡亮了燈火,不禁心下生疑,腳步也慢了下來。
就在此時,屋裡彷彿有人感知到她在屋外,“吱呀”一聲開啟屋門,亟亟問道:“出岫!你去了哪裡?”正是淡心。
出岫自責地笑笑:“教你平白擔心了,我躺得難受,出去走走。”她邊說邊邁步進屋,又道:“怎麼,你以為我會做傻事?”
“什麼傻事?”有人忽然接起話茬,那聲音無比熟悉,是……
“小侯爺!”出岫望向屋裡坐著的另一人,幽暗燭火下的湖藍身姿,近一年不見,彷彿多了幾分成熟與挺拔,從前那輕浮之相也減輕許多。只不知,可是裝出來的?
這一次,出岫真心笑了,得見故人的喜悅令她暫時忘卻那些傷悲,彷彿自己的落胎、雲辭的大婚,都不曾出現。
“小侯爺怎麼來了?”話一問出口,出岫已知自己多此一問。以沈予與雲辭的交情,今日又怎會不來參加他的大婚之禮?
可沈予卻沒有說話的意思,他挺拔的身姿隱帶薄醉之意,只定定瞧著出岫:“你瘦了。”
這一句問得尋常,可聽在出岫耳中卻很是親切,更添感動。
“小侯爺聽竹影說你的喉疾治癒了,便在宴席中途開溜出來,想見一見你。哪知你不在屋裡。”淡心適時解釋道。
出岫聞言,也猜出前因後果,唯有向沈予致謝:“多謝小侯爺記掛。”
沈予面上並無半分笑意,只道:“我原本想著挽之既能讓你開口說話,必是將你照顧得不錯,哪知你卻憔悴如斯。”話到最後,已帶著幾分不滿。
是啊,怎能不憔悴?落胎不滿一個月,傷了元氣,尚且沒有恢復過來。可這話,卻不能對沈予說,出岫只敷衍道:“前些日子染了瘟疫,痊癒之後身子便一直不大好。”
“是嗎?”沈予輕輕反問,帶著幾分毫不遮掩的直白:“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挽之成婚,才傷了神。”
聞言,出岫身子一怔,勉強再笑:“許久不見,小侯爺又拿我打趣了。怎麼?從前在追虹苑還沒調侃夠嗎?”
“不夠。”她原本是一句玩笑話,豈料沈予如此鄭重相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