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能下地!”淡心連忙將手中的水盆放到架子上,匆匆趕來阻止她下床。
“無妨,躺了二十餘日,也該下床走走了。”出岫笑著,視線落在窗外那片接天蓋地的紅:“旁人都去看這難得一見的熱鬧場面,唯獨連累你在此照顧我。”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直教淡心眼眶泛紅。她忍頓片刻吸了吸鼻子,才強自笑道:“有什麼好看的,再者人山人海也看不見什麼,不如在此落得自在。”
出岫聞言笑笑,重新靠回榻上,未再執意下床。
淡心瞧著眼前這一張毫無血色的傾國容顏,只覺刺目難受。出岫本就是尖下頜的瓜子臉,此刻竟瘦得不如一個巴掌大,從前白裡透紅的雪肌,如今也白得慘淡如紙。
“你別怪主子,”不自覺地,淡心脫口而出,“主子平生不近女色,唯獨對你好……這孩子落了,他心中比誰都苦。”
出岫仍舊笑著:“我明白。”
“你不明白……”淡心語中已有些哭腔:“白日裡主子過來探一探你便回去了,可你不知……每日夜裡,竹影都會推著他過來……有時主子在外頭一呆便是大半宿,只對著你的房門兀自出神,那神情,那神情簡直……”
話到此處,淡心已說不下去,唯有垂淚。
兩個當事人俱是沉默以對,什麼話都憋在心中。可竹影與淡心日日瞧著,當真說不出得難受。
聞此一言,出岫面上仍舊沒什麼表情,反而伸手去替淡心拭淚:“我都沒哭,你哭什麼?”言罷已輕輕翻身躺下:“我有些乏了,小睡一會兒。”
“你睡吧。”淡心坐在榻前未動,瞧著出岫緩緩闔上雙眸。兩人一坐著一躺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出岫的呼吸均勻而平穩,淡心才幾不可聞地低嘆一聲,起身吹熄燭火,走出屋子。
屋門開啟又被重新關上,聲響是如此小心翼翼。榻上的女子卻在此時睜開雙眸,一片清涼不見半點倦色與睏意。
出岫直愣愣地睜著眼,耳邊漸漸更盛的絲竹聲是在提醒她,婚儀開始了。起身穿上繡鞋,她想要尋一個更偏僻的地方,可以聽不到炮竹連天,聽不到賓客喧鬧,更聽不到……歡聲笑語。
到底是九月,又是晚上,屋子外頭還有一絲涼意襲來。出岫緊了緊身上的衣衫,放輕腳步走出知言軒,不知要往何處而去。她心中唯有一個知覺——遠離那熱鬧非凡之地。
這般漫無目的地走著,直至四周環境已逐漸靜謐,樹杈上也瞧不見綁縛的紅綢,她心內好似才平靜些許。
晚風將陣陣花香吹送入鼻,夾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酒氣,還有,一聲低低的嘆息。
出岫抬眸遠望,但見暈染的泛黃月色之下,一個紫衣錦袍的男子正恣意斜靠在青石長凳上,仰首大口大口地灌著酒。那身姿,說不盡地風流與……寂寥。
第54章:故人之心今又見
“姑娘既有緣前來,不若與在下共飲一杯?”紫衣公子分明沒有側首看來,那隱隱瀲光的雙眸卻犀利得很,遠遠瞧見出岫的白衣。
自從與雲辭相識,出岫也開始性喜白色。雖然於今日而言,這身白衣有煞大婚的喜慶,然她獨自一人,倒也無甚計較。只是沒有想到,此處乃雲府僻靜之地,竟還有外人。
出岫斟酌一瞬,決定迴避,遂未回話,轉身又往來時路上回去。
“相請不如偶遇,在下並非洪水猛獸,姑娘躲什麼?”但聽紫衣公子的聲音在身後幽幽響起,帶著幾分沉穩與冷清,說出來的話卻如此輕浮與熱情。
出岫垂眸想了想,又回過身子。這一次,那紫衣公子已側首看來,只不過仍舊保持著斜靠的姿勢。他握著酒壺的右手擱在隆起的膝蓋上,恣意閒適,氣質無匹風流。
藉著朦朧月光遠遠望去,出岫隱隱可見那男子的英俊面容。看上去倒很是年輕,透露出三分邪魅五分挺拔,剩下兩分是肆意與慵懶。唯有那紫袍金冠的打扮暗指華貴,在這皎潔光亮之下顯出隱動的傲然,身份可辨非富即貴。
雲辭大婚,離信侯府要連擺三日的流水宴席。今夜是大婚第一日,邀的也是南北兩國的貴胄宗親、顯赫世家。就連赫連氏也未必能柬上有名,可見賓客身份之顯貴非同。而此後一日,則是宴邀雲氏宗親、旁支與世交,最後一日請的是與雲氏有生意往來的巨賈、夥伴。
單看眼前紫衣公子的氣質與衣裝,出岫已知其乃世家子弟。遑論他還出現在婚宴的第一夜,不想也知,這人必是雲辭大婚的座上貴客,只不知為何會跑來此處獨自斟飲。
出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