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彷彿又回到了從前吊兒郎當的模樣,壞笑一聲解釋道:“我也不想啊!我剛準備更衣出門與你會合,慕王府的人就找上來了,說是他的側妃身子不適,請我去診治一番。我那個驚啊!還以為是‘請君入甕’的戲碼,斟酌半晌才壯了膽子過去。”
沈予當時唯恐生變,便將暗衛的衣裳穿在裡頭,外頭再套上自己的衣服,隨慕王府的管家走了一趟。臨行前,他還不忘背上藥箱,又在箱子裡放了兩把匕首和暗衛專用的銀光假面。好在當時天色已晚,也無人發現他多穿了衣服,更沒人去注意他的藥箱。
來到慕王府後,沈予便為鸞夙診治了一番。其實鸞夙的身子並無大礙,不過是滑胎失調落下的病症。沈予眼看再不脫身就趕不上出城,便藉口說這位鸞妃娘娘病情嚴重,慕王府沒有合適的藥材,他要回自己府中取藥。
鸞夙在慕王心中的地位如何,整座慕王府上下皆知。侍衛岑江把沈予的話當了真,也不敢怠慢,連忙出門嚮慕王稟報,讓管家帶著幾個侍衛去陪沈予回府取藥。
沈予畢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一出慕王府便兩三下打昏了管家和王府侍衛,又解開馬車上套著的馬,一路飛奔趕來南城門。
沈予三言兩語將今夜發生之事說完,出岫卻聽得膽戰心驚,不禁亟亟道:“慕王府就在城南,離此處不遠,他若回府發現你逃跑,怎會輕饒於你!事不宜遲,你趕緊出城去罷!”
眼下慕王是關心則亂,牽掛心上人的病情才會如此大意。若等他冷靜下來仔細回想,必然會發現這其中的破綻!出岫不敢賭,也不敢再讓沈予賭……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出岫再對他道:“這五十暗衛路上任你差遣。你回京州之後,我會立即向文昌侯府施壓,讓你在最短時間內迎娶想容。你……多保重。”
沈予點了點頭,但身形卻未動,只一雙瀲瀲深眸回望出岫,目光中寫滿了不捨與牽掛。就在出岫以為他要下車之時,他卻忽然伸手握住她一雙柔荑,鄭重其事地問道:“晗初,你捨不得我是不是?你不想讓我娶雲想容是嗎?”
出岫尚未反應過來,已感到沈予緊了緊手中力道,語氣灼灼地表白:“只要你開口說讓我留下,我便不走了,雲想容我也不娶了!”
出岫低眉望著沈予寬厚的手掌,自己的一雙手正被他緊緊握著,那溫熱的觸感令她無比安心。可,她又何德何能要他以性命來守護?留在房州,他唯有死路一條。
出岫只好強忍著鼻尖酸澀,抬眸直直斥責他:“你胡鬧什麼?!”說著已從他掌心裡抽出雙手,掩於袖中。
果然。沈予失落了,但對他而言,出岫拒絕是在意料之中。他緩緩抬手為自己戴上銀光假面,將表情隱藏在面具之後,沒有再說一句話。
出岫見他還不下車,終於是急了,狠下心再道:“你死心罷!從前、如今、往後,我都不會喜歡你!開弓沒有回頭箭!雲想容你不得不娶!”言罷她已探手為沈予掀開車簾,乾脆利落地看向他:“保重。”
假面後的那雙俊目終於沒了任何神采,沒有失望,亦無不捨。沈予順著出岫掀開的車簾探出身去,只一瞬卻又忽然轉身,握住她的手放下車簾,同時飛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繼而,身形一閃,人已離開馬車。
出岫只覺自己手上一熱,腰身一緊,唇上已被擦了一下。滾燙、灼熱、柔軟,盈滿沈予獨有的氣息。她下意識地再次掀開車簾望去,沈予正背對著她牽過馬匹,緩緩走入暗衛之中。
雖然他只留給她一個背影,但那身姿很是筆直挺拔,也足夠,孤獨決絕……
出岫不敢再多看一眼,匆匆對竹影一擺手,示意他下令讓暗衛出城。繼而她再次放下車簾,坐回馬車之中。
數十匹駿馬同時嘶鳴而起,朝著煙嵐城城外疾馳而去。不消片刻,城門下已然空空如也。出岫怔愣地坐在車上,手中還死死攥著車簾一角,稍不小心,已用力過度將車簾拽了下來。
沒有了簾子的阻擋,夜風陣陣灌入馬車之中,吹起出岫一縷髮絲,恰恰好拂過她的唇角。那微癢的觸感,一如片刻之前的匆匆淺吻。
出岫深深吸著空氣中殘留下的藥香,抬眸朝馬車外再次望去。眼前唯有竹影獨立於夜風之中,哪裡還有那閃爍的銀光與殺氣?只剩下一片空空蕩蕩的蕭瑟而已。
面對此情此景,出岫終於落淚了。但此時此刻,她卻不知自己為何而哭,又在哭些什麼。也許該說的、該做的,都已凝結在了這沉默的眼淚裡。
人事易分,殘花易落。這動盪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