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持續長時間的沉默,姜鶴一受不了這種氛圍,主動開口道:“咳,聽說京城淪陷,小堇下獄了。”
沒想到他一開口就談這個,猝不及防,封長訣眸色更深,垂頭死盯京城佈局圖。
“嗯,我知道。”封長訣深吸口氣,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嗓音略沉。
“你……有什麼想法嗎?”姜鶴一想問他下一步動作,礙於眼前人的氣勢,斟酌言語。
這句話就像一把小刀割開滿懷心思的穀倉般,穀子全溢位來了。
“我他孃的也想有想法啊!京城淪陷,我不知道是不是裴問禮計劃的一環,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瞞了我多少,他什麼也沒告訴我,如今我該怎麼做,做了會不會破壞他的計劃……什麼都瞞著我,什麼都要我去猜!”封長訣卸力般地吼了出來,滿眼血絲,等發洩完了,他用力地閉了閉眼,垂下頭,語氣也變得虛脫,“如果……如果這些全是他的計劃,他孃的,他怎麼能對自己這麼狠。”
回憶湧現心頭,中秋節的異常、越來越少的來信……封長訣早該知道的。
“抱歉,我有點……”將心中壓抑的情緒釋放後,他聲音微微發顫,恍惚地伸出手,拉開他和姜鶴一隱形的距離,把自己隔離在外。
營帳裡平靜下來,姜鶴一的手指不自覺抽動,才令他從剛剛的怔忪回神。他重重地嘆氣,這些日子封長訣就一直把自己困在牢籠中,一刻也不停歇地猜裴問禮的想法,也在不斷地推測裴問禮在牢獄中的安危。
“長訣,你先歇一歇,你看你就好些天沒睡了。小堇在獄中應該沒什麼大事,裕王還得套出太后和小皇帝的下落。”姜鶴一的聲音變得溫和,他輕聲安慰著眼前這個近乎失控的男人。
封長訣頹喪地說道:“我睡不著,我一閉眼就是中秋夜那天他對我說的話,他那副樣子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我只要想靜心下來想對策的時候,就會突然想起他。”
話音剛落,姜鶴一猛地頓住。他先前因媒婆牽線,去嘗試著和一些姑娘們接觸過,他也曾喜歡過,自認為用情至深,是對方看不起商賈之家。他也流連過花叢,自以為對情愛認識頗多,可真正遇見情深之人,又覺得以前的自己像個笑話。
“也許,小堇沒你想的那麼複雜。他一切的計劃都是摸透所有人的性子和習慣才制定的,你只是太心急了。”姜鶴一儘量安慰他,讓他放寬心。
沒成想這句話讓封長訣醍醐灌頂,後者還是厭怏怏的,但臉上有了點光彩。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封長訣忽然直起腰板,裴問禮從來不會強行改變他的意志,除了那次被鎖。
所以,他只要跟著心走,去做他最想去做的事——把裴問禮給救出來。
裴問禮,你最好完整無缺的。
“你想到什麼了?”姜鶴一被他一時的轉變搞得腦袋轉不過彎,愣愣地看著他,“有下一步的對策了?”
“有了,我去見見穆南桉。”
說完,這個在士兵眼裡有勇有謀的將軍像個孩子一樣跑了出去。
他真的很喜歡裴問禮,姜鶴一摸著下巴得出結論。
“穆將軍,封將軍來了。”
一個士兵走進營裡通報,話音一落,封長訣就火急火燎地撩開簾子進帷幄。穆南桉身著單衣倚靠在簡陋的木床上,旁邊小凳上放著湯藥。
“穆……”封長訣看她面容憔悴,放低聲音,“穆南桉,你好些了嗎?”
穆南桉苦笑一聲:“好多了,你看起來也有點精神了。怎麼,是想好下一步的對策了?”
封長訣和她會心一笑,兩個人都在為互相著想。封長訣按兵不動還有一個原因,他懂喪父之痛,更明白穆南桉的報仇心切,封長訣有過遺憾,所以不想穆南桉懷著遺憾地活著。
裕王,留給穆南桉手刃。
剛經歷過悲痛的人所爆發出來的力量是不容小覷的。
“嗯,隨心而動。”封長訣直直望著穆南桉,透過那雙暗沉的眸,敲擊心靈。
穆南桉扯出一個苦澀的笑,眼眸裡取而代之的是堅韌。
“好!我一定要為父親報仇雪恨!”穆南桉幹練地起身下床,轉身要去穿戴輕甲,被封長訣攔住。
“先別急,我找扶川算一卦。”
“你什麼時候也信這些了?”
封長訣全身僵硬,他何時信的,以前去禮佛都無精打采,應該是遇見浮雲道長後,所有的事都按浮雲道長說的發生了。
他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