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裴問禮啊……”
幾個漢子驚撥出聲,眼前的人身上傳奇事蹟太多了,不知道從哪個角度看待他。
溫耘淡淡笑道:“不明顯嗎,貌比天仙。”
無論他們在牢房裡怎麼議論裴問禮,後者就像是沒聽到一樣,安靜地下棋。
“我們原想去投奔江陵的封將軍,現在好了,被抓進獄裡,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去。”一個大漢主動和溫耘說起事,後者聽到“封將軍”三個字,有意地瞅向對面牢房。
裴問禮果真下棋的手一頓,慢吞吞地下好玉棋子。
溫耘咧開嘴笑,他故意將話題引過去,接話道:“封將軍還沒出兵啊,再不出兵,裕王就要去圍剿他們了。”
他毫不避諱地稱呼大奕皇帝為裕王,幾個漢子嚇得四處張望,生怕被獄吏聽見。
“我真覺得,封將軍能推翻大奕,畢竟投奔他的人還挺多。之前我們覺得元武將軍也能的,但是沒想到他會投奔那奸賊!”一個漢子悄聲說出心中所想,說得面紅耳赤 他忽的嘆口氣,“這世道真不安穩,那皇帝輪流坐,日日出災禍。”
說完,幾個大漢又是一陣唉聲嘆氣。牢房恢復寂靜,驀地清脆的落子聲打破哀傷的氛圍。這枚棋下得力道重,一股血流沿著手臂,滲出白袖,一滴滴落在棋盤上。
傷口破了。
“誒,他怎麼有棋下啊。”一個漢子聽到下棋聲,轉頭問溫耘。
溫耘視線飄到那個玉製棋盤上,輕聲解惑:“他那棋盤是裕王給的,先前裕王想要審問他太后和小皇帝的去向,他沒回答,裕王忽的拿出一盤棋要和他下。人走後,這盤棋也就沒帶走。”
“誰贏了,誰輸了?”那個漢子身子前傾,十分好奇地問溫耘。
溫耘頓了頓,嘆了口氣:“裕王。”
一句話讓三四個漢子全癱倒在牆邊,牢房裡又冷清下來了。
裕王稱皇過了二十五日,江陵卻還是沒有動作,連另外兩個反叛的郡王停在瀟湘豫州都不敢上前一步。
江陵雖未有動作,卻從未停止過練兵。
天氣轉涼,姜家的援船抵達鄖陽襄陽等地,為練武的十二萬士兵添補衣物糧食。龐大的木船靠岸,士兵們整齊有序地從大船內搬運木箱。
船頭站立著一個閒散的貴公子,身披貂皮大衣,找人帶來一個士兵問話。
那個士兵緊張地盯著眼前看起來面善的公子,後者緩緩開口道:“你們將軍……還好麼?”
士兵鬆了口氣,接著詫異道:“挺好的呀,能吃能喝。倒是穆將軍不太好。”
姜鶴一臉色一黑,給氣笑了,換個方式問:“就是說,你們將軍有沒有和往常不太對的地方?”
士兵認真地思索半天,恍然大悟道:“有!自京城被攻陷,他身邊氣壓很低,沒人敢靠近,一開始扶川先生和幾個封家的大哥還去聊過幾句,到後來他們也沒怎麼去找將軍說話了。而且他很少歇息,我們值夜班的兄弟常常能見到大營燈火亮著。”
“有時,他還會嘴上唸叨什麼,閱兵訓練也會出神,反正目光總是望著西北方向。明明將軍很想帶兵去打京城,不知為何遲遲按兵不動。”
姜鶴一神情越發凝重,他轉而問起先前提過的穆南桉:“那穆姑娘呢?”
“穆將軍病倒了,一是水土不服,二是天氣轉涼。”士兵如實彙報情況,聽完一切,姜鶴一按捺不住了,他讓那個士兵帶路,快步走下木船。
營地規模很大,姜鶴一腿都走麻了,才看見大營。
“姜公子,待我去通報一聲。”
一炷香不到,士兵就回來了,請姜鶴一進主營地。
那個士兵幫忙撩開帷幄,姜鶴一遲鈍半晌,終是踏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沙盤圖,乾淨整潔的擺設,姜鶴一的眼神在營裡尋找著封長訣。
後者雙手撐在檀木方桌上,低頭看著京城的佈局圖。這個英俊的男人看起來好些日沒收拾自己,眼底隱約的烏青,冒出來未刮的胡茬,像是長時間精神緊繃。
他很敏銳地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眼眸黯淡。姜鶴一看到封長訣這副樣子的第一眼,說實話有點怵,這人就像一隻被壓抑許久的困獸。
“你來了。”
封長訣盯了他許久,微微啟唇。
“嗯。”姜鶴一聲音發出來自己都不敢信,小得像只蚊蟲,和封長訣待在一個不算大的空間內太憋屈壓抑了,前者餘光瞥向身旁。
得嘞,那士兵早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