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只有三個小時,這樣一段時間是很好捱過的。向車站的工作人員出示車票、檢驗地行李後,她走進了熱哄哄的大廳。轉了一大圈,終於找到一個座位,坐了下來。
這真是一個最差的出行時段,學生們剛剛放了暑假,大學生們要回家、小學生們要隨著爺爺奶奶去和在外面打工的父母暫時團聚、出外打工的人們,南下北上,人潮洶湧,擁擠之態,堪比春運。使得候車廳裡熱氣撲人,儘管大廳頂部的空調上掛著的紅布條都在斜斜地飄飛著,可是對於這樣大密度的人流卻是束手無策,只能飄飛,卻不能讓人感到它有什麼明顯的工作成果。
青子熱得受不住,可是又懶於出去走動,更何況她還拖著一個行李箱。隨身的包裡帶著一本書,她拿出來,低頭剛看了兩行字,就覺得胸悶氣短,只好收了起來。喝了幾口水後,她索性左右張望,去看大廳裡的人生百態。大廳裡的座位上早已坐滿了人,有的人坐不下,就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或者塞得鼓鼓囊囊的揹包上;還有的人,只消在地上鋪了報紙,就舒'炫'舒'書'服'網'服地躺在上面睡起了覺……也有很多三五成群的大學生,他(她)們都有著青春的面孔和色彩明快的衣著,有的人耳朵裡還塞著MP3,隨著音樂在輕輕地點頭,將這個躁熱和嘈雜的世界丟棄在了一邊。他們是和另外一種人不同的,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一輩們——“他”們都有著古銅色的面孔,大多穿著灰色調的長褲,將褲腿高高地捲起來,露出青筋突凸、一樣古銅色的小腿來;上衣大多是白色的汗衫,只是不太像白色,倒好像也是灰色調一樣;“她”們就要好一點,面板比古銅色要稍微白皙一點,穿著套頭的小碎花上衣,再配上小碎花的長褲,是一種不褪色、不變形、不縮水的料子,輕薄、柔軟,耐穿,而且便宜,通常七八塊就買一條褲子或者上衣。而他(她)們的身邊,都牽著一個或兩個孩子,甚至三個,四五歲、五六歲、七八歲不等,不帶太多衣服,卻都有大包的吃食——給孩子準備的。
青子看過電視上的報道,說中國大約有兩千多萬留守兒童,父母在外打工,長期不能與孩子團聚,這些想來就是趁著暑期去父母打工地與父母團聚的吧。這些孩子跟在爺爺奶奶的身邊,有的在蹦跳打鬧,有的由爺爺買了一份盒飯,在高高興興地吃,而做爺爺的,會在孩子吃完後才把剩下的一點飯菜拔進嘴裡,然後滿意地抹抹嘴;有的孩子看到別的小朋友吃到了東西,就在包裡挑撿零食吃,或者哼哼唧唧地要自己爺爺也去買一份盒飯回來……
候車廳門口還在有大量的人不斷地湧進來,暫時還沒有要發的列車,大廳裡的人有增無減,愈加悶熱起來。青子看到,從大廳門口走過來一位抱著孩子的年輕母親,她個子不高,有些瘦弱,背上揹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旅行包,一隻手緊緊地抱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小女孩,另一隻手還提著一個超市購物袋,沉甸甸地往下墜著,想來是路上兩人的吃食吧。她額前有幾綹頭髮散了下來,溼溼的貼著額頭,有一綹還調皮地垂到了她的眼前,給她平添了幾分狼狽。
她一路張望著向前走,步履緊湊,大約是急於找一個位子坐下休息吧。她懷裡的孩子,親暱地倚在她身上,張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在大廳裡張望。她一定不知道她的媽媽,此時有多麼的不堪重負,急於將她放下,好好歇息一會兒吧。
好在前面就有一個位置空在那裡,她快走幾步,作勢坐下。可是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旁邊座位上的一位母親,猛推了一把她身邊的孩子,帶著使了一個無聲勝有聲的眼色,那孩子十分有默契地一屁股搶了先,擠坐在了座位上。
年輕的母親看起來十分氣憤,但她還是央求地說:“請給我坐一會兒好嗎?我真的很累,只要坐幾分鐘就好,謝謝你了!”男孩兒的媽媽眼看孩子取得勝利,就將頭擰到一邊,假裝沒有聽到。年輕的母親氣憤了,她顧不得身上的重負,並不理睬那個得意地坐在座位上的小男孩,他看起來有八九歲了吧,真的成了小小男子漢啊——只是生氣地質問孩子的母親:“你自己也是孩子的媽媽!大家出門在外,能幫就相互幫一下,沒必要這麼霸道吧?”那個教子有方的母親並不回答,依然將臉看著別處,絲毫不加理睬。
年輕母親無可奈何地重新找座位,可是大廳裡的人太多了,她只好走向一個躺在椅子上睡覺的男子,他臉上蓋著一張報紙,佔著三個座位,'炫'舒'書'服'網'地蹬腿舒腰,好不自在。她客氣地說:“你好!麻煩你坐起來一會兒好嗎?我只要坐一會兒就好了,謝謝你啊。”
男子將報紙掀開一條縫,看見是一個抱著孩子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