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金獵人。
她問了,他不答。只是頓了頓,“我們比試一場,你輸了就跟我走。”沒說若是他輸了該怎麼辦,也不容她回答,自顧自下了車。
一襲墨衣,面容清瘦,更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可惜,從無敗績的她在這個文弱書生手下,走了不過三十七招。
他咳嗽著收劍回鞘,淡淡笑了笑,“夏紫陌,歡迎加入織月樓。”晨光如片羽,他背光而立,有如神邸。
後來的六年,一晃而過。她從最普通的刺客晉升成為織月樓的女領主,花了不過兩年。所有人都以為薛清夜對她青眼有加,她也這麼以為。
直到有一次任東霓受傷,昏迷中喊了一個名字——鳴鶴。
夏鳴鶴,是她的姐姐。
她找到薛清夜追問,他沒有隱瞞,平靜地告訴了她所錯失的往事。鳴鶴死在和東霓成親的當晚,江湖仇殺。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場大火裡化為灰燼。
他找到她,帶她回織月樓,是否只是因為東霓於她有愧?這個問題,她沒有問,也不敢問。
當初為何相遇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她在這裡,在他身邊。像這樣的話,在東霓莫名死後,她對自己說了很多很多,把這輩子的謊話都說盡了。可即使她願意自欺欺人,薛清夜卻不願意騙她,他甚至從來不屑於騙她。
落聲不辭而別的當夜,他一夜未歸,不日便啟程南下。兩個月之後,傳來大婚的訊息。她執意從西澤手裡討了那封信,當著他的面平平靜靜地看完,而後湊近燭火將它焚燬。西澤說,其實不必如此,因為樓主已將此事昭告武林。她的手顫了顫,燻黑了自己半片指甲。
原來他並非天性涼薄,只是太過吝嗇。於不愛的人,從不給予半分柔情。
她以為的青眼有加,不過是他替別人還的人情;她以為的相濡以沫,也從未放在他心上半分。
就這樣恍恍惚惚的,直到得知東霓遇害的“真相”。她不過是想知道他要娶的人是什麼樣的,天機閣給出的資料卻證明,東霓是死在那個叫蘇葉的女人手裡。而之前在舞柳山莊的那個女刺客,根本是薛清夜一手安排的替罪羊。或許他是有心包庇心愛之人,或許他是忌憚東霓借刀殺人,或者兩種兼而有之,但無論哪一種,她都不能原諒。
她以內亂之名,騙薛清夜回來。她坐在水閣裡等了他兩天,他卻連織月樓的大門都沒有進。在看穿她的謊言之後,一言未發,轉身上馬原路返回。
他是將那個人看得有多重,重的連一刻都不願意讓那個人多等;他又是將她看得有多輕,輕的連一句話的時間都捨不得分給她。
那一瞬間的覺悟,促使她恍恍惚惚地追出去,又恍恍惚惚地動了手。直到血從她的劍上流淌下來。
大夢方醒,大錯已鑄。
薛清夜失血過多,昏睡了十幾天。他醒來的那日,西澤也從江南星夜趕回。後來整個江湖都在傳,神醫蘇家的二小姐在成親前夜舊傷復發過世了。
“病著就不要坐在外面。”兩步開外,一襲墨衣的男子正收起手裡的油紙傘。
紫衣女子看著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被軟禁的兩個月來,這是他第一次來看她。“聽說你要啟程去蓬萊,什麼時候走?”
“明日。”
臨走之前還能來見她一面,於他而言已是仁至義盡。“屬下先在這裡祝樓主一路順風。”女子言畢,起身往屋裡走。
“一會兒讓二爺過來給你開個方子。”男子不緊不慢地坐在欄杆旁,“我走以後,樓中事務就交由你和西澤了。”
女子的腳步滯了滯,聲音依舊淡淡的,“屬下鑄成大錯,不宜再接手樓內事務。”
“一切事物由西澤出面,你不必露面。樓內該清理的人我都已經清理了,剩下的交給你。”薛清夜頓了頓,“這兩個月,難為你了。”
難為?
晨曦微露,湖光粼粼,刺得夏紫陌眼睛生疼,幾乎要落下淚來。原來,這兩個月的軟禁根本不是因為她出手行刺,而是為了他的局,為了造成她大權旁落織月樓無人主事的假象。他遠赴蓬萊也不是為了蘇葉,而是為了讓百里氏相信這是打擊織月樓的最好機會。
夏紫陌抬手拂過眼角,終究是穩住了聲音:“我只有一個要求。”
“你說。”
“別把織月樓這個爛攤子留給我。”
男子一聲低笑,“好。”也許是因為蓬萊之行漸近,他的笑容比往常多了許多。
他知道蘇葉找了夏紫陌當說客,但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