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說些什麼,注意力卻被拉到電視上一則正滾動播送的新聞上:古蘭路半小時前發生一起嚴重交通事故,天雨路滑,一輛油罐車側翻在了公路上,瞬間著火燃燒。目前消防官兵已經去事故現場滅了火,而除司機外只在車下找到一名死者,身份有待進一步確認。
王笙木然。他模糊的記憶裡剛剛在古蘭路是彷彿發生了一起車禍,他不知被誰撞到在路邊,被行人拉醒時那事故現場的火已經滅了。
他無大礙,只是身上被擦傷了幾處。
說來這情形也是有些險,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時興起去看那勞什子被拆的城牆,結果還莫名其妙地被撞暈了一番。他看見年邁而又擔心的祖母,怕她再多問什麼增加擔心,連忙給電視換了臺。
思緒間他不經意看了對面牆上祖母的佛龕一眼,發現今日那佛面看上去倒真有幾分祥和,面目也不那麼可憎了。
王笙仿若無事,讓他祖母真正舒了心。
沒多久,挑了個良辰吉日,王笙與女友結婚了。他的女友同為青城大學的老師,年紀比他小上一些,性子也與他相仿。
婚後兩人相敬如賓,日子過得也不錯。三十二歲那年,妻子為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取名叫王翰,小孩長得像媽媽。
三十八歲時王笙升了副教授,祖母去世;於是一家三口搬去了市區內的另一處新居,青城大學又在擴建了,先前的舊房子被推倒建了新宿舍。
一年一年就這樣過下去,而後幾十年,王笙提了正教授,當了副院長;而妻子後來也辭職下海做了生意,收入比以前更加可觀。兒子考上了名牌大學,讀到博士,後又回到青城大學像他爸爸那樣做了一名老師。
他的生活一帆風順,幸福到讓每個人都羨慕。
有時他也覺得自己好似缺了塊什麼,但是他又有什麼可缺的呢——他已經進入了知天命的年紀,除了死,他無所畏懼。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習慣,在每年元月一日自己生日那天開啟家門,總是下意識地瞧瞧是不是有人在門前放了什麼東西,他自己都說不清這是為什麼。
有一日,他的小孫子拉著他說:爺爺,我想下河游泳,但是老師說河裡很危險,是這樣麼?
當然如此,不僅這樣,連爺爺小時候都差點在河裡被淹死呢。王笙回答。他的記憶裡的確有這樣一件事,那時他大概也是孫子這樣的年紀,城市裡沒有什麼游泳池,他在夏天喜歡和小夥伴們去學校外的河溝裡游泳。
那一年,他差點被水裡的暗流所拖下去,多虧有一位路過的好心人,將他救上了岸。當時有小夥伴的家長路過,為他和那位好心人照了一張合影。
為了證明爺爺的正確,王笙處心積慮地翻開幾十年沒有開啟過的老相簿,戴上老花眼鏡一頁一頁地尋找起那張合影來。
最終,他找到了那張照片——
那張照片其實算不上什麼合影,只是當時還是小孩的自己與大半隻手的合照。
那是一隻年輕人的手,面板青白,指尖像染過淡淡的紅。它搭在自己肩頭,彷彿是很慰藉地親暱著。
手的主人是誰,他無從得知。
只是陡然而起,從心底響起一句不知何來的男聲:無妄,這一世我不要你成佛,也不要你想起我,我只要你長命百歲。
無妄是誰?他不知道,這名字在爾後四十年他也沒再回憶起過。
至於金子問,他終其一生都沒有想起這三個字。
一語成讖,就是這人世間最痛苦的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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