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他將此人?從北境擢入汴都,累加寵信,而他也?不負期望,幫他解決了許多不能見?光的事?情。
雖是重臣,但從葉亭宴開口幫林氏三族求情的時候,他就發覺,自己實在不知道這個人?心思的深淺。
倘若是一心求依附,他會做這樣違拗自己心意的事情麼?
求情,是不是為了施恩於下,為自己的以後鋪路?
常照沉默不語,葉亭宴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看宋瀾有些許不耐煩的時候,才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說:“臣以為……”
“陛下在早朝之上不立案,不過是為著不願重審舊案,以免出了紕漏,可靖秋之諫在前,汴都輿論在後,若太過小心,反而是欲蓋彌彰。依臣所看,此女敢擊鼓狀告,必定受人?指使,陛下?立案便要重審,不立案恐損聲名,進退維谷,而這……正是指使人的目的,無論陛下?怎麼選,都無所謂。”
常照側頭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卻道:“葉大人說的是。”
他介面道:“所以,陛下不如將計就計。”
宋瀾敲案兩下:“平年是說,故技重施?”
常照道:“正是,他們要重審,重審便是了,他們要為劉、左、楊三人?翻案,陛下?不妨順著他們的心意,給這三個死人名節又何妨?至於兇手究竟是誰,那自然陛下希望是誰,便是誰。”
他說完了這番話,便看向?對側的葉亭宴,等?他出言反駁,然而葉亭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有多說。
宋瀾問:“亭宴以為如何?”
葉亭宴抿了抿唇,最後只答道:“臣無異議。”
*
僅僅三日,刺棠案重審的訊息便飛遍了大街小巷,連帶從前寥落無人的汀花臺也變得人聲鼎沸起?來,“庚子歲末誅亂學生碑”仍在,無人?不好?奇,這樣的大案重審,會有什麼結果。
刑部已於今日開了第一場公審,邱雪雨交出的物證是當年承明皇太子寫給劉拂梁的一封書信,信中是對劉拂梁科考試卷中感念太子滅去“殺人祭鬼”教感念的回應。人?證有劉家當年的鄰舍,眾人?皆道劉拂梁的父親當年便死於殺人祭鬼教手中,他更在科考試卷中痛斥此教荒謬,絕無可能是其信徒。
刑部請了六位大儒,尋了承明皇太子早年所有字跡,比對了整整一日,六人?皆能咬定,此信一定出於太子之手,甚至沒有偽造的可能。
物證人證尚未放全,刑部只得?擇期再審。
如此下?去?,這“誅亂學生碑”和跪地石像都成了笑話,若三人?是假,當年被牽連的一千餘人?是不是假?五王的謀逆是不是假?
這樣的言語自然不會流到皇城中去?。
落薇預備出門的時候正是夜裡。
雖說未出元月,但天氣已然有了轉暖的意味,今日正晴,躺在宅院之中都能窺見璀璨的夜空。
她出門便瞧見葉亭宴擁衾站在園中,仰頭看天,她走過去?站在他的身邊,淡淡道:“汴都許久沒有下?雨了。”
葉亭宴道:“冬日裡下的自然是雪。”
“我記得?——”
“我記得?……”
二人?對視一笑,葉亭宴道:“你先說。”
落薇道:“我記得?在岫青寺上與玉秋實對峙之時,他說,這是一場大雨,無論你我怎樣小心,都免不得被雨水浸溼。”
葉亭宴微微一笑:“天狩三年正月雨……可我想,這一場大雨,應該不是那?一年開始下?的,它?來得?更早、更猛烈,在你我都不知道的時候。”
落薇伸手擋在眼前,遮住了那一條發亮的銀河。
“已經走到?瞭如今,天河水倒瀉,似乎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她轉過頭,輕輕吻了一下對方的唇角,留下?一陣薔薇花的香氣,葉亭宴站在原地沒動,等?到?她走到?門前,才輕聲說了一句:“一切小心。”
*
今日是休沐日,天又晴朗,豐樂樓熱鬧非凡,四處都是管絃之聲。落薇梳了未出嫁女子的發樣,帶著斗笠也?不算惹眼,小廝識得?她手中的熟客牌子,輕車熟路地將她帶上了頂樓。
落薇與蘇時予相見的雅間名為“雨霖鈴”,她推門進去?,摘了斗笠,看見?蘇時予正在房中飲茶:“兄長。”
蘇時予端坐未動,只點頭道:“坐。”
落薇依言入座。
從小到?大,她與兄長的相處一直是淡淡的,蘇時予是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