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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棠 第36節

宋淇因參與刺棠案謀劃被賜死一事,不想這背後居然如此驚心動魄:“五大王平素不愛政事,醉心詩文,詞句四海知,書帖天?下習,怎會……”

常照頗有嘲弄地笑了一笑:“誰知醉心詩文是不是表象,皇家子弟,心思豈非常人可知?金殿之上睥睨天?下的權勢,無人不想要,為它赴死者多如過江之鯽,直將一生?情分皆悉忘卻,誅手足、殺摯友、亂風雲,‘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紛紛輕薄何須數?君不見管鮑貧時交,此道今人棄如土’[1],皇權哪……”

他說到這裡,忽地覺得自己說多了些,轉而?道:“罷了,罷了,哪裡輪得?到我等蜉蝣慨嘆?總之,當年牽連不下百人,三人所居府邸、五大王及近臣悉數被殺,同誅了十族——大胤開國以來,都少見這樣廣的連坐,不過儲君美名遠揚,又死得?悽慘,天?下士人不僅未曾出言阻止,反而?盛讚今上有情。”

許澹聽到這裡,只覺胸中一陣難平的悒鬱之氣,不知是因還未為?天?下開太平便?身死的聖明儲君,還是這尋不出錯處的株連中無端被殺的人。

太子無辜,這樣廣的殺戮又是他想要看見的麼?

最後他還是沒敢開口,只是藉著三分醉意,喃喃道:“一夜汀花、闌風長雨,生?死人間,不得?止息。不知逝去的聖天子觀此世道,有何?感?言?”

“今上年歲尚小,朝中太師與皇后黨爭,雖不至耽擱朝政,總歸是內外不安。”常照也有些失神,自言自語道,“兩廣有西野餘孽流竄,北方邊境雖暫且平靜,誰知幾部聯盟會不會突然進犯?守城的燕家軍是皇后近臣,只盼太師不要從中作梗才是……這江山狀似穩固,可哪時哪刻不是搖搖欲墜的呢?”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取了許澹擱在桌上的銅製酒壺:“今日你我有緣,同憂江山之事,合該共飲,不醉不歸。”

許澹也動容道:“不醉不歸!”

*

是夜,落薇在瓊華殿中撫箏。

會靈湖宴席散後,宋瀾留了玉秋實和?葉亭宴議事,她沒有尋到機會再與葉亭宴說一句話,只得?了裴郗的轉告。

葉亭宴叫她稍安勿躁,等他探出太師虛實,再尋後策。

不知為?何?,她本來十分慌亂的心竟在聽了這一句話後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受,如同獨行於驟雨之中,忽得?了一人掌傘。

雖不知他的去處,也不曉得?他的來路,但能在如此風雨中同行一段,便?是不可多求的緣分。

緣分——落薇想到這裡,有些唾棄這兩個?字。

雖然她還未將這個人全數看透,但她知曉,如此情境之下,他一定會盡力?保她,雖說她自己也能思索出破局之法,但多一個?人相助,便?是多一重的安心。

落薇定了心思之後,從內室中尋出了自己多年不彈的古箏,她親手擦拭著其?上的浮塵,又忽地想,若是葉亭宴此時叛了她,去投奔玉秋實,又該如何??

想了半晌,好似也不是十分可怕。

落薇撥了撥琴絃,發覺自己終於徹底平靜了下來。

他若另投他人門下,她自然不敢自曝私情,可見過這麼多面,彼此的把柄只多不少,只要她咬死不暴露已經知曉之事,宋瀾再懷疑,也不敢動她。

可是葉亭宴就不一樣了,宋瀾要為?自己尋心腹,只要生?一絲一毫的疑心,便?會立刻棄置。

前?功盡棄,他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落薇想到這裡,問了一句:“今日那位姓常的學士怎地未被留下?”

煙蘿為她梳開了琴尾的穗子,道:“當初暮春場救駕之時,陛下只覺常學士也是個?人才,咱們?從林氏那裡知曉此人投了玉秋實,陛下卻不知,這才重用。”

落薇皺眉道:“天?長地久,朱雀總能查得到他是玉秋實的人。”

煙蘿道:“是,結果近兩日,劉明忠卻忽地告訴我,玉秋實在陛下面前彈劾了常大人,說他四處結交,恐有異心,葉大人也幫腔,陛下有些不滿,還是疏離了。”

常照確實是她看不懂的一個人。

那日葉亭宴想要對她說起常照之事,她含糊過去,原因是常照在去尋找葉亭宴之前?,先來拜見了她。

她提前?知曉他左右搖擺,並未多信,自然也不必聽葉亭宴說起他的事。

瞧著常照並不像是蠢人,怎會不知朝堂之上最忌四處鑽營,如此行事,勢必暴露,如今被宋瀾疏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