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老師叫也聽不見。老師急了,罰我站起來,一通猛克。我又羞又惱,沒等下課就逃跑了。
逃到哪兒?當然是姥姥家,受大委屈了嘛,二十來裡地的距離連走帶跑,也不知哪來的一股邪勁。
那老師見我跑了也沒管。我哥知道後先是回了趟家,沒人;又返身滿鎮上找了一圈,還是沒有,估計我是去了姥姥家,想去又不認識,就蹲在一個角落裡哭。
我的班主任看見了問怎麼回事,他說我弟弟沒了。一個我們親戚家的孩子知道我姥姥家,我那班主任就叫上他帶路,找了過來。
那天我姥姥根本就沒讓他們進屋,就那麼攔在門口把人家一通好罵,罵完了還說,這學咱孩子不上了!
你瞧,“護犢子”愣護成這樣。
我這麼說可沒怪姥姥的意思,相反一想起來就覺得溫馨無比;至於當時學習成績不好,說到底還是自己不爭氣。
那時我年幼無知,沒心沒肺,光知道享受姥姥的疼愛,卻不知道心疼她老人家。我平生最大的遺憾之一就是還沒來得及懂事,姥姥就去世了,以至後來想報答都沒法報答。
我想到姥姥最後一次送我開學,當時她是又老又病,都快走不動道了,每次只能挪100來米。她怕一起走拖累我,就一清早提前出發,坐在那座沙丘上等我。我都走出老遠老遠了,回過頭去看,她還是坐在那座沙丘上。她是不是已經預感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要多看幾眼她心愛的孫子?
姥姥故於1972年,享年81歲。那年我1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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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歲,自殺未遂(1)
姥姥去世後我像突然開了竅,學習成績一天好似一天,到考上縣一中時我在全縣排前十名,算是一個優等生了。
這說怪也不怪:失去了保護神,除了好好學習,還能幹什麼?
話又說回來,那時“文革”尚未結束,學校裡什麼都學,又什麼都學不到,所以優等生不優等生,也就是那麼回事,只不過我的狀態發生了改變而已。
只可惜好景不長,初一下半學期發生的一件事再次傷害了我對學校的感情,結果是自殺未遂,把所有的人都嚇了個半死,我自己也鬧了個灰頭土臉。
這事說起來如今的年輕人肯定會認為是編造,但老一點的都能理解,那叫“禍從口出”。
也是當時正值青春期,加上學習成績又好,自我感覺不錯,就狂,就逞強,什麼事都不能輸了別人。
這從我當時的漢語名字中就能看出來。在縣一中的花名冊上,在我當時的所有課本上,寫著的都是“楊佔武”——你聽聽,“佔”了還要“武”!
至於姓“楊”,那是隨了《智取威虎山》中的楊子榮。他是當時我能知道的最了不起的智勇雙全的戰鬥英雄。
男孩子們聚在一起時喜歡鬥嘴比大,比如你說你是誰,我就說我是誰的爸,誰的爺爺。這種過嘴癮的遊戲其實現在的孩子也玩,只不過不再擔風險罷了。
有次課間又開始鬥嘴。我忽然想到,假如我說我是毛主席,那他們肯定都得完蛋——誰敢說他是毛主席的爸,毛主席的爺爺呢?這麼想著就說出來了,果然所有的人一呆之下,全都做聲不得。
我力挫群雄,好不得意,自以為有了“殺手鐧”,以後一段時間內遇到類似情況,就趕緊使出來,真可謂百戰百勝。
也有同學說我這是“反動”,可也就說說而已,沒人當真。
這麼一來二去,自己好像也有感覺了。
那天上體育課,我一個人先去操場上玩球,一會兒我們班同學們排著隊過來了,正好附近有個高臺,我就“噌”地跳上去,擺了個揮手檢閱的造型。
那年頭誰都熟悉這個造型,“毛主席揮手我前進”嘛,問題是站那兒揮手的怎麼能是我?
當時正趕上“四人幫”針對第二次復出後的鄧小平展開“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大夥兒階級鬥爭的弦都繃得挺緊,就有同學把我給告發了,新賬老賬一塊兒算,說我“想當毛主席”。
在鄂托克那樣的小地方,這可不能算是一件小事;設身處地地想,接到告發的校方也不可能不做出反應。
沒過兩天,學校革委會副主任就找我談話來了,談了一個多小時,特嚴肅,說你這麼狂妄,不是一般的錯誤,而是重大的政治問題,後果嚴重,要深刻檢查,狠挖思想根源。最後他說,你暫時不用上課了,回去一趟也行,打電話也行,總之把你父母親叫過來,我再跟他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