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很大,胡桂揚站在小前廳裡等候,錢貢進去通報,很久沒有出來。
將近兩刻鐘之後,錢貢出來,笑道:“勞胡校尉久等,請進。”
胡桂揚笑著點點頭,走進內廳,發現門從後面合上,錢貢沒有跟進來。
這是一間完整的客廳,不大,陳設頗為精美,兩邊是窗,推開就能看到河景,窗下襬放圓凳、小几,地毯厚軟,腳踩無聲,正對面是兩張扶手椅子,後面是一座高大的屏風,上面掛著一幅山水畫,胡桂揚看不出好壞,只能憑畫上的眾多印章判斷,此畫必出自名人手筆。
屏風後面想必還有門戶通往臥室,客廳裡卻只有胡桂揚一個人。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不明白該做些什麼,只好輕輕地咳嗽一聲。
屏風後面轉出一名青衣小廝,“胡校尉請坐,大人很快出來。”
胡桂揚多少有一點緊張,商輅身為首輔,名氣極大,義父趙瑛生前曾經不止一次感慨,由商首輔執掌內閣,乃是朝中大幸,可惜地位差距太大,一是百官之首,一是錦衣百戶,無緣得見。
以胡桂揚的身份,有機會見到本衛緹帥,卻幾乎不可能與內閣大學士來往,兩人之間唯一的聯絡就是何百萬。
正面的兩把椅子是給貴客用的,錦衣校尉當然沒資格坐,小廝從窗下掇來一隻圓凳,放在下手位置,離椅子相隔數步。
胡桂揚上前,拱手致謝,“有勞尊……咦,怎麼是你?”
小廝剛出來時,胡桂揚沒敢抬頭細看,覺得聲音有點耳熟,也沒細想,走近之後才掃一眼,赫然發現那是自己認識的人。
身穿青衣的小草冷冷地說:“對啊,是我。”
胡桂揚也算見過世面的人,這時卻是目瞪口呆,好一會才笑道:“你怎麼……登上少保大人的船,還當僕人了?”
“我不是僕人,是護衛。”
“護衛?保護誰?”
“當然是保護大人、夫人,還有大人的一位孫女。”
“可是……誰給你出的主意?”胡桂揚絕不相信剛從山裡走出不久的小草能想到這一招。
“我自己想到的不行嗎?我在江湖上一無所有,又不認識大英雄、大豪傑,當然要給自己找一個大靠山,正好這裡招人,我就過來試試唄。”
小草在撒謊,胡桂揚卻沒辦法證明,搖搖頭,“好吧,你是自己上船的,還當上少保大人的護衛,地位比我高多了,謝謝賜座。”
胡桂揚拱手致謝,坐在凳子上。
小草哼了一聲,走回屏風後面。
正主商輅終於出來,是名精瘦的老者,身穿便服,神情極嚴肅,像是準備在公堂審案。
胡桂揚急忙起身,拱手躬身道:“錦衣校尉胡桂揚,拜見少保大人。”
商輅嗯了一聲,坐在椅子上,擺下手,示意客人坐下,然後道:“看茶。”
又是小草出來,端著茶盤,上面擺著兩杯熱茶,先給大人一杯,再給胡桂揚端來。
胡桂揚必須起身接茶,他身邊沒有几案,只能用左手端著茶托,右手扶杯,輕輕抿了一下,茶很熱,根本喝不下去,只能吸口熱氣。
商輅則根本沒碰茶杯,看著胡桂揚,“你在船上還住得慣吧?”
“很好。”胡桂揚端著茶杯,一肚子疑惑,不敢立刻開口詢問,別人都怕汪直,他不怕,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問,即使在袁彬面前,他也能遊刃有餘,可眼前這人乃是內閣首輔,曾經連中三元的賢相,胡桂揚讀書不多,在讀書人面前不能不感到拘謹。
“嗯,有什麼需求,可以找錢貢,或者高護衛,他們都能做到。”
“能乘坐大人的船,已是萬分榮幸,別無所求。”
“好,你們先聊。”商輅起身,點下頭,轉到屏風後面去了。
胡桂揚不明所以,只得起身相送,等商輅身影消失,才向小草道:“少保大人讓咱們聊?”
“對啊,你明明聽到了。”小草又掇來一隻圓凳,坐在對面,“坐吧,不用總站著。”
胡桂揚慢慢坐下,“聊什麼?”
“你是客人,隨你。”小草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顯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
胡桂揚最近遇到的怪事不少,就屬這一次最讓他困惑,盯著小草,“到了杭州你怎麼辦?”
“領工錢,下船,僱船,去鄖陽府。”
“殺你姐姐、屠滅高家村的人是大鐵錘,他不在鄖陽府。”
“我知道,謝謝你沒有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