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親口對你說的?”
“當然不是,我哪有資格當面被廠公訓斥?”袁茂的活兒不好乾,每次去西廠都要捱罵,一句不敢回,還得小心看對方臉色,但他總算將任務完成,從懷中取出一紙公文,推給胡桂揚。
胡桂揚開啟掃了一眼,那是西廠簽發的文書,派校尉胡桂揚前往鄖陽府公幹,請沿路驛站接待云云,憑著它,胡桂揚也可以住進官驛,到鄖陽府之後還能得到官府的協助。
“虧得有你幫忙。”胡桂揚笑道,若是他去西廠,雖然也能要到公文,卻會得罪更多人。
“不算什麼。賴望喜他們的鳥銃有了一些進展。”
“哦?”胡桂揚對這件事更感興趣。
“但是人手不足,西廠不肯幫忙調派工匠,他們只能從五行教裡找人。”
“鐵匠、木匠、藥匠……五行教裡倒是人員齊全。”
“五行教的人大都歸屬各衙門,只能派出一些徒弟去幫忙。賴望喜讓我轉告,說是再有半年時間,或許能造出更好的鳥銃。”
“半年?”胡桂揚覺得太慢。
“沒辦法,這種事情只能慢慢來,著急也沒用。”
“好吧,還有什麼?”
“朝中發生大事,你聽說了嗎?”
“商首輔告老還鄉?”
“對,據說是因為與廠公不和,被迫致仕,沒想到陛下竟然同意了。只能說廠公太受寵,前途無量,咱們當初選擇投靠西廠,太有先見之明瞭。”
胡桂揚笑著點點頭。
“其他人呢?”
“樊大堅將村民送到他的莊上,趙阿七去追大鐵錘。”胡桂揚將莫家莊裡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最晚明天應該都能回來了。”
“好,我去定船。”袁茂伸手去拿公文,憑藉它才能免費乘坐官船。
“不用了,我已經找好船隻。”
“是嗎?你又……騙誰了?”袁茂對胡桂揚的手段頗為警惕。
“不是騙,是他主動找上門來提供船隻。”
“你還有這麼好的朋友?”
“算不上朋友,是商少保的隨從,叫錢貢。”
袁茂臉色驟變,呆呆地盯著胡桂揚,“你、你沒發昏吧?”
“沒有,正常得很。”胡桂揚摸摸額頭。
“商輅鬥不過汪直,被迫下臺,你是南司校尉,被借調到西廠,人人都當你是汪直的人,怎麼能……怎麼能……”袁茂一著急,直呼兩位大人的姓名,不知該怎樣表達心中的疑惑。
“上頭相爭,我沒資格參與,管那麼多幹嘛?”
“不能不管啊,你上商家的船,肯定會有人將訊息傳給西廠,汪直……廠公怎會允許你做出這樣的背叛行為?他本來對你就有不滿……”
“沒辦法,我已經同意了。”
“不行,我去推掉邀請要不然咱們拖著不走,等商家的船隻離開之後,再找其它船隻。”
“有那麼可怕嗎?我聽說有不少大人來通州送行。”
“那不一樣,商輅聲望頗高,文臣送行既是盡同僚之誼,也是博取名聲,只要別做得過分,就不會得罪汪直。可你不一樣,你是西廠校尉,直白點說,你是汪直的手下、汪直的爪牙,就好比從前的我在袁府的身份,袁大人調任前府,我當時若是私下拜訪錦衣衛新帥,他會怎麼想?”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樣吧,我乘商家的船,你們拿公文另尋一條船。”
袁茂更急了,“不是這麼回事,我和樊大堅跟你做事,你立功,我們分一杯羹,你得罪人,我們也得跟著吃瓜落兒不是?”
“可我已經決定要‘得罪’汪直。”
袁茂呆了半晌,“下回再有去西廠的活兒,你派給別人吧,或者你自己去,既然要吃瓜落兒,我儘量躲遠一點。”
不管怎樣,袁茂還是要跟著胡桂揚。
胡桂揚大笑,“別怕,我同意上商家的船自有理由,汪直知道之後也不會怪罪於我。”
袁茂皺起眉頭,他從前服侍的是袁彬袁大人,一直沒習慣胡桂揚的風格。
“有一次,何百萬曾經帶我藏在商府的後花園裡,宮中事變,何百萬、聞家莊都受到通緝,商大人當時毫髮無傷,如今卻被迫告老還鄉,我總得弄清其中的原因。”
“我記得此事,可這中間很可牽涉宮中秘事……”
“何百萬初次出手目標就直指宮中,咱們若是躲著走,只怕會離何百萬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