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當天傍晚他們在一處驛站歇腳,從此往西是鄖陽府,往東北則是南陽,背靠一座小鎮,鎮裡有百餘戶人家,還有一座衛所,駐兵數百,是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到達驛站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眾人匆忙入住,準備明天一早就走。
水路有船工拉縴,陸路要自己騎馬賓士,速度快,卻也令人疲憊,一天下來,眾人無不腰痠腿疼,隨便吃一點冷食,洗漱之後紛紛倒下睡覺,這裡是官驛,用不著他們守夜。
胡桂揚也很累,倒頭就已睡著,又夢見祭神峰,還夢見一群小孩兒在玩耍,其中有何三姐兒,她小時候的容貌與現在差不多,只是個子更矮一些,何五瘋子、石桂大等人都在,唯獨沒有胡桂揚,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夢裡覺得失落。
樊大堅的手指剛碰到被子,胡桂揚就被驚醒,翻身坐起,倒把舉著油燈的老道嚇了一跳。
“嘿,是我。”
胡桂揚揉揉眼睛,“現在還是半夜吧?”
“有件事我覺得不太對勁兒。”樊大堅最近特別想證明自己有用。
胡桂揚披上衣服,一邊穿靴一邊問道:“出什麼事了?”
“倒是沒出大事,可驛站東邊有一座跨院,被一群兵丁護著,我問驛裡的人,他們也不知道院裡是什麼人,說是前天就來了,因為有人生病,滯留至今。”
“前天?前天咱們還在水上,沒決定改行陸路呢。不管那邊跨院裡住著誰,都跟咱們沒關係。”
“咦,你這麼多疑的人,不覺奇怪嗎?進住官驛要有公文,身份、姓名寫得清清楚楚,驛站要按時上報,可他們竟然不知道跨院裡住的是誰!”
“大概是他們不願意向外透露吧。”
“呵呵,我是那麼好蒙的嗎?你們休息之後,我出錢請廚房做了一桌酒菜,招驛裡的幾名小吏吃飯,他們很高興,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連驛裡的哪匹馬更強壯、哪個人的妻子來路不正,我都知道。”
“說正事。”
“哦,他們幾個的確不知道跨院裡住的是什麼人,那些人帶著公文,都是鄖陽衛的將士,說是要往京城運送一批特產,可他們當中明明有一位是文官,名字卻不在公文裡,你說奇怪不奇怪?”
“他們是從鄖陽府來的?”
樊大堅點頭,油燈的光跟著搖晃,“他們不辭辛苦走陸路回京,顯然是非常著急,其中或有蹊蹺,今天夜深,明天咱們稍晚一點出發,只需半個時辰,我就能打聽明白。”
胡桂揚撓撓頭,並不覺得這件事與查案會有聯絡,可樊大堅難得這麼主動,他不好拒絕,“行,明天就給你半個時辰,小心,別得罪官府的人。”
“哈,想不到從你嘴裡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你放心吧,只要我說自己是靈濟宮真人,再念幾段經文、說幾句奉承話、敬幾杯酒,能讓任何人對我無話不說。”
樊大堅舉著油燈,自信滿滿地告辭。
胡桂揚已經穿好靴子,坐了一會,發現睡意全無,乾脆不上床,推門出去,站在廊下吹吹風。
屋子裡又熱又潮,一旦醒了就更難忍受。
這是一個晴朗的夜晚,抬頭望去,甚至能看到空中的薄雲,驛站裡沒有蛙叫,卻有蟬鳴,比水上更密集,像是有無數只蟬藏在暗處,只聽了一小會,胡桂揚就將連綿不斷的聲忽略,反而覺得非常安靜。
安靜得甚至能聽到遠處的馬蹄聲。
深夜裡也有行人?
很快,馬蹄聲越來越響,壓過蟬鳴,像是逐漸逼近的雷雨,地面都為之微微顫動。
按這樣的氣勢,可能是幾百馬同時疾馳。
有人被蹄聲驚醒,第一個躥出來的人是聞苦雨,看樣子她是和衣而睡,一有響動就衝出來,手裡亮出短刀。
何五瘋子和趙阿七也走出房間,一個嚷道:“什麼聲音?要下雨嗎?”另一個叫喊:“都起床!小心地震!”
驛站外面傳來一聲悠長的唿哨,隨後是更多的哨聲,中間夾雜著種種奇怪的呼喝聲。
就算是最沒有經驗的人也能聽出來,來的是一夥強盜。
胡桂揚大吃一驚,他臨時決定改走陸路,之前沒有透露出任何跡象,竟然還是被強盜看破。
越來越多的人走出房間,有些人連衣服都沒穿好,錢貢就是其中之一,一邊套衣,一邊跑到胡桂揚面前,急切地抱怨道:“我說什麼來著?”
“別急,未必是衝著咱們來的。”胡桂揚不相信跟蹤自己的江湖人,能這麼快策劃一起搶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