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劃開了。我沒在意,只當時一句玩笑話。
回到村子裡,我婆娘都等急了,早就做好了一桌子菜,都是時令的河鮮,水上人家,大都魚蝦為主,我怕女婿吃不慣,畏腥,還特地做了些豬肉和蔬菜。男人隨著女兒一起叫爸爸媽媽,我們聽著相當高興,我也乾脆直接把他當女婿看待。
那天晚上吃的很愉快,雖然在燈光下我一直看著女婿的左手。
我當時斷掉的半根針就遺留在那年輕人的左手裡,雖然自己一再罵自己多心,可是眼睛卻不自覺的瞟過去。
即便吃飯,女兒的手依然牽扯著那男人的左手,我看不到什麼。
吃過晚飯,我為女婿騰出了一間房,女兒有些不高興,我可不管,雖然我們家貧賤,但這女孩子家的清譽還是要的。
但是,河畔的村子,晚上風中帶水氣,吹一夜就能傷了骨頭,別說我一把年紀,就是年輕人也吹不起,而家裡就兩間睡房。
女兒自然跟著他娘。
我只能跟女婿睡。
可是當時我望著女婿的眼睛,他似乎很樂意,又彷彿是河邊捕魚人拿著魚叉死死地盯著活魚般。
‘睡吧!’我咬咬牙,熄了燈,和衣躺下。
那邊房裡娘倆多些時日沒見,自然少不了悄悄話,不過到了後半夜,自然也平靜了,只有細小的鼾聲。
我則混混沉沉睡去,盡做夢,夢見那個掉進河裡被我用針扎手的年輕人。
沒過多久,我就感到臉頰上冰涼的,睜開眼睛,發現女婿渾身溼透地站在我面前,盯著我看,他頭髮一縷一縷地,正朝下滴水。光著上身,穿著一條短褲。
他的樣子和那個掉水的年輕人幾乎一摸一樣,彷彿剛從我夢中的河底爬出來一樣,我猛的一激靈,跳了起來,抓起床邊的撐衣棍。
他似乎有些驚訝,然後看了看自己,接著笑了笑。
‘不好意思,爸,嚇著您了,我睡不著,所以出去遊了下,因為身體弱,從小就被送到游泳隊學,這不,反而慣了身臭毛病,一天不遊反而渾身不舒坦。’他又低頭道歉,然後進去了。
我這才放下東西,再次躺下來。
可是又那個人喜歡七月半晚上去游泳?而且只要不和女兒握著手,他的左手要麼藏在身後要麼緊緊攥著。
如果不看看他的手,恐怕我是不會安心的。帶著這種想法,我又昏睡過去。
女兒告訴我們,她會和準女婿在這裡留一個禮拜。
‘爸,一個禮拜我們就要趕回去了,時間不多,等以後我們還會常回家看望二老。’女兒笑了笑說,女大不中留,這點我知道,何況這裡窮鄉僻壤,總不能讓自己女兒走自己的老路吧?可是想起來鼻子卻又一陣酸楚,彷彿被人從鼻孔倒進了姜水一般,又苦又辣。
這個女婿不愛說話,卻畢恭畢敬,我則一天到晚把眼睛掛他身上,終於,我想到一個看他左手的機會。
‘你喜歡游泳,今天天氣不錯,河水也暖,要不我們爺倆去遊個痛快?還可以比試下麼,遊不過我,我可不答應我閨女嫁給你。’我開玩笑打趣道,女婿爽快地答應了。
‘我一定會贏你。’他半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說。
正午河水最不傷人,我帶著他來到河邊,一個人也沒有,這一帶是半山環繞,加上雜草多,太陽照不進來,溫度要低很多。
我迅速曬衣服,然後看著他。
女婿也慢慢拖掉衣服,我終於看見他的左手,不知道該說失望還是高興,他的手上什麼也沒有,光滑的很,白白嫩嫩,一看就是拿紙筆的讀書人一般。
‘遊吧。’他撲的一聲跳進河裡。我也緊隨著下了河,心裡石頭落了地,自然沒什麼牽掛,遊起來也格外暢快。
我和他都是話不多的人悶葫蘆,可能因為這點女兒才喜歡他,兩個人互相聊了下,就默不作聲。
河水有些混濁,揚起的泥沙弄得我什麼都看不見,想想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猶如一塊疤一樣焊在我心裡,我盡力朝前游過去,望見女婿正在前面一個身位的地方,可能自己確實老了,便想做鼓氣超過他。
可是當我低頭的時候,自己的那股氣一下就沒了。
我的身體下面浮起一件東西,一件人形狀的東西。
我起初以為是陽光下自己在河底的影子,可是伴隨著捲起的泥沙漸漸退去,那居然是具屍體。
頭髮差不多掉落個乾淨,臉猶如泡發的香菇,帶著紫黑色的細小血管密佈整張氣球般的臉龐,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