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她現在累得再厲害,也看得出他這是氣壞了。
他心裡未嘗不知道這事跟史氏關係不大,只是在他看來……或許是覺得這次傷到她的人個個有罪,也或許只是想殺一儆百。他又手握重權,怒急之下生出這樣的陰狠半點都不奇怪,讓遲早承繼天下的人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信奉“眾生平等”本來也是不現實的,掌權者的仁慈永遠只是相對而言。
但楚怡覺得不能這樣,不是說殺伐果決一定不好,而是這種熱血上頭的殺伐果決實在造成的冤案有那麼一點多。
“夜深水露重,臺階上結點薄冰太容易了。那幾個宦官縱有失職,罰點錢也就是了……要不打頓板子也成。”楚怡斟字酌句,說著又瞧了瞧史氏,“史寶林說有人推她也未必就是假的——殿下這不也對另幾位存疑呢麼?那又何必這樣急著殺她一個,都查清楚再說也不遲。”
總體來說她還是信得過史氏的,不然史氏這樣衝上來撞她未免也太有膽識,再說史氏自己的手都蹭破了,估計流了好些血,用這種方法傷人那她可真是個猛士!
沈晰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楚怡……”
她嗯了聲,他無奈地搖搖頭:“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但東宮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我不能再讓你遭第二次罪。”
“……還是查清再說。”她一時想不到更多的道理可講,怕勸不住他,又前思後想了一番。
最後,她一口氣祭出了中國人的四大神器:“大過年的”、“為了你好”、“為了孩子”、“給個面子”。
——她說:“大過年的,鬧出這樣多的血光之災對你也不好。再說咱得為小月亮和新生下來的孩子積福啊,你就當給我個面子唄?”
一席話說完,她很想把那句“來都來了”也湊上,可是實在沒有合適的詞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楚怡:等等?這就完了?你都沒讓我在這章知道孩子是男是女?
荔枝:沒事兒,讀者已經透過你夫君用的第三人稱知道了,你知不知道不重要。
第83章
沈晰到底聽了楚怡的,沒開殺戒,但事情當然也不會就這麼完了。
一邊是兇手到底是誰必要一查到底,另一邊,相關的宮人也都得罰。
灑掃庭院的宦官首先跑不了,讓押去安靜的地方一人打五十板子。楚怡跟前侍候的人也都難逃罪責,沈晰說一人杖三十,罰半年的俸祿。
在楚怡看來,這些人其實都挨罰捱得有點冤——對灑掃庭院的來說,冬夜裡頭結出薄冰實在太容易了,讓個人一直跟那兒盯著也不現實;對她身邊的人而言呢,她當時摔倒真只是一瞬間的事,她又站在雲詩和徐良娣之間,宮人們皆在三步開外,要衝過來是有難度的。
但她最終也沒再多勸沈晰,一來是覺得讓大家都警醒一下或許也好,二來——她瞧出來了,他現在一肚子的火氣,不讓他適當撒一下,下一步沒準兒會搞得更糟糕。
她就只適當地為嶽嬤嬤求了個情,說岳嬤嬤年紀大了,腿腳不靈便,事情又發生得突然,指望嶽嬤嬤過來扶住她實在不現實。
沈晰繃著臉點頭贊同了她的說法,沒追究嶽嬤嬤的責任,而後勉強緩了緩,反過來溫言哄她:“先不說這個了,你現在不宜費神,這事容後慢慢料理。”
楚怡點點頭,被他一口口喂著吃了點東西又喝了小半碗雞湯就接著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醒來時他已去了元日大朝會,一睜眼睛,她倒看到了雲詩。
“……你怎麼來了?”楚怡撐身要起來,雲詩一哂:“隨便來看看。姐姐躺著,跟我還客氣什麼?”
楚怡說:“躺僵了,起來坐會兒。”白玉就忙上前來扶了一把。雲詩坐到她床邊,打量了她一會兒,跟她說:“月恆好像不太高興。”
“怎麼了?”楚怡一怔,這才想起來自己昨晚醒來後都沒見到月恆。那會兒她實在是累蒙了,別說月恆,她連新生下來的孩子都沒看一眼。
……她連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都還沒問呢!
她便稍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那個……”
雲詩:“嗯?”
“我生的男孩還是女孩?”
雲詩一下就懵了,黛眉擰得像要打結,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半天:“你在開玩笑嗎?”
“沒有,我真不知道,昨兒太累了。”楚怡咂嘴,雲詩心說您可真心大,復又嗤笑:“男孩,我去瞧過了,身子是有些虛,但也沒什麼大礙,能吃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