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聽到的、被遮蔽了的北大的、中國知識分子的“真聲音”,以便於我們更清醒、更真實地面對我們自己和今天北大與中國知識界的現實。——這大概就是在我看來的《民國那些人》這本書出版的意義和價值。
以上算是我的“開場白”。(鼓掌)
為什麼“並不遙遠”又“相距甚遠”?
但今天我們讀這本書,卻不能不感到一種無奈與沉重。書的封底的一段話,引起了我的強烈共鳴:“曾經有那樣一個時代,曾經有那樣一批人物。他們那樣地想著,那樣地活著。他們離我們今天並不遙遠,但他們守護、在意、體現的精神、傳統、風骨,已與我們相距甚遠。讀著他們,我們感到恍若隔世;撫摸歷史,我們常常浩嘆不已。”
我的問題是,為什麼“時間上他們其實離我們很近”,而我們又覺得他們“與我們相去甚遠”呢?——然而,真的很遠嗎?我們能不能拉近這樣的距離,由“遠”而“近”?
錢理群:承擔,獨立,自由,創造(3)
我們面對的,正是現實生活中的當代北大人和歷史上的北大人的關係。講到這裡,我突然想到,假設這些老北大人,今天真的來這裡參加聚會,在座的大學生、研究生們,和這些前輩有共同的話題嗎?這共同話題又是什麼呢?(全場活躍)
這就是今天我要和諸位討論的問題。
“我們”的問題在哪裡?
於是,我注意到書中提到的一位當代大學生的反應,他說:“我們這些自由而無用的靈魂,不會感應那些老先生的。”
這話說得很坦率,也很令人深思。因此,我想把我們的討論拉扯開去,說一些“題外話”。我想起了去年北大團校舉辦了一個“生於八十年代”徵文比賽。這裡說的“生於八十年代”,其實就是“我們”——當代大學生的一個自我描述和命名,也即人們通常所說的“80後”。徵文小組請我當首席評委,還要我作總結髮言,我也真的認真準備了一個“如何看待80後這一代”的演講稿。但後來卻突然通知我,頒獎大會不舉行了,我也不必講了,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就把我原先準備的講稿的主要內容在這裡講一講,也算是一個彌補吧。我首先談到的是《中國統計年鑑》提供的一個數字:從1980年至1989年的十年中,中國約有億人出生,即使排除中途夭折的,“80後”也有兩億人左右,這確實是一個不可忽視的群體。(全場活躍)而且你們中間的代表,像姚明,劉翔,郎朗,都被世界看作是中國形象的象徵了。(笑,鼓掌)“80後”這一代已經如此重要,但對他們的評價卻有很大的爭議。據《中國青年報》的一個調查,“80前”的各代普遍對這一代人評價不高,而“80後”的自我評價卻不錯,(笑)這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反差。
怎麼看待這種現象呢?我在研究這一百年的歷史時有一個發現:這樣的前一代人對後代人的指責、批評,以及後代人對這樣的批評的不滿和反擊,在歷史上是屢見不鮮的,也可以說是一代傳一代的。(全場活躍)比如說,我們剛才也提到的五四那一代的劉半農,就曾經寫文章大罵三十年代的青年,說他們不讀書,字寫得不好,等等。——這和今天一些人對80後的批評也差不多。(笑)我是在三十年代末出生的,大概也屬被罵之列。(笑)但,在今天,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以至五十年代出生的,都被說成非常了不起的幾代人,因此,有資格來罵後代人了,包括諸位在內。這就是說,“每一代人都被他的上一代所不滿,最後還是接了上一代的班,完成了歷史賦予他們的使命,以至有資格來批評下一代人”。你們也一樣,聽說再過幾年,大學生就都是“90後”了,那時候,你們這些“80後”大概也要批評他們了吧。(笑)我由此得出一個結論:“為下一代人,尤其是年青人擔憂,實在是杞人之憂。每一代人都會有他自己的問題,但既不能看得太重,最終也要靠他們自己來解決問題。一是要相信青年,二是要相信時間:這大概也是我的兩個基本信念吧。”(鼓掌)
我在很多場合都談到了這樣的看法,得到許多朋友,包括“80後”的年輕朋友的認同。不過,也有“80後”的同學對我說:你說每代人都會有自己的問題,儘管這些問題要靠我們自己解決,但我們也很想聽聽你對這一代人存在的問題的看法,至少可以提供我們來思考吧。那麼,我就姑妄說之,諸位也就姑妄聽之吧。
這一代人是在應試教育下成長起來的,從小就以“考大學,特別是名牌大學”作為自己人生的全部目的;現在如願以償,進入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