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何況人鬼殊途,靈魂成了鬼,人性也失卻,不能識習人倫道義。鬼性怪譎,糾結生前怨恨,多行暴戾之舉,很容易被邪魔所驅使。”
桃夭夭聞言一凜,憶起葭柔的遭遇。她死去多年,被姬空行拘拿了魂魄,用作行兇害人的傀儡。莫非姬空行看中了鬼性兇惡,才處心積慮加以利用?又或唐連璧放火毀魂是對的,令母親脫離惡道,未嘗不是善意……桃夭夭嘴角微撇,暗想“那小白臉心狠手辣,一味逞能,他懂什麼善惡取捨?”大搖其頭道“不通,不通,鬼惡人善,此理甚是不通。”
正欲措辭強辯,兩名清修童子近前,說道:“茶已煮熱,請容斟酌。”言辭很謙和,嗓門粗似刮鐵。亂塵大師稍微後仰,讓兩童調茶沖水。桃夭夭一轉頭,目光停在兩童臉部,只見一童塌鼻獠牙,頭髮呈淡紅色;另一童闊眉方口,腮額生邊角,整張臉竟是長方形!桃夭夭越瞧越驚異,道:“你們倆,哎呀,你是夔相!你是刑天!刑天你長出腦袋啦?”
方臉童子道:“皮骨新生,舊醜未褪,教故人識破了。”紅髮童子笑了笑,埋首洗杯,溫盞,調兌,動作細緻文雅。兩人外貌明明是夔相刑天,只體形縮小數倍,刑天長出個首級,都穿著袍服扎著雙髻,已然是人類孩童的樣子。亂塵笑言:“茶道可以靜心養性,你倆再修習月餘,當可復原人形。”兩童應道:“是。”
桃夭夭道:“他們怎麼,怎麼成了清修童子?”
亂塵大師道:“豈止他倆,從鎮妖塔逃出的五名古神,悉數歸附峨嵋派,今後在山裡靜心修持。”說話時,茶斟好了,兩童躬身退後,謙謙之態溫良,連冒失亂叫“外公”的夔相,此刻都沉穩寡語。桃夭夭順著佇列望去,有人雙眼閃動火苗,依稀是那祝融的特徵,點頭道:“嗯,算是個好歸宿,古神改頭換面當童子,總比在鎮妖塔裡作囚犯好得多。”
亂塵道:“古神是鎮妖塔最早的居住者,論理並非囚犯。諸如夔相,刑天這樣流落山林的,畢竟佔少數。將它們關入鎮妖塔,是為避免邪魔招引,利用它們危害人間。”拿起茶杯,示意同飲。
茶杯口小若銅錢,桃夭夭伸指輕捻,湊近唇間淺淺一抿,登覺齒頰爽冽,輕浮之味繞回,周身毛孔似都透出香氣,讚道:“好茶!”放杯落盞,接著前言發問:“鎮妖塔是古神的居所嗎?”
亂塵大師道:“鎮妖塔的法界,由天山仙土構造,而天山仙土原屬天山仙宗。蓋因自五千年前,人類勢力逐漸強盛,上古神類日漸勢衰,如龍鳳麒麟之類的神獸,紛紛被趕入天山仙界各處。古神是人類中的異種,天生怪形神力,為常人所排斥,也躲進天山仙宗的地盤。元宗大師借仙土造法界,不能將仙土上的精靈放回人世,就一併遷入了鎮妖塔。”
桃夭夭道:“世人沒有法力,神獸神人都具大能,怎麼反被世人放逐?”
亂塵笑道:“問的機敏又愚笨!說你機敏,此問直切本派要旨;說你愚笨,答案你自己就已道出——那日駁斥九尾龜,你曾說人類之所以佔據世界,全憑‘仁道’勝過異類。弱肉強食行得通,人類早被滅絕了。”
桃夭夭也笑了,說道:“那倒是,仁者無敵,敢情‘仁道’才是最強的法寶。”
亂塵指了指頭頂,道:“此乃天命使然,‘仁’這玩意兒玄妙的緊。仁者常常力量薄弱,與強者相爭,或許會丟掉性命。但人世由蠻荒趨向開明,乃至延續繁盛,仍是‘仁’的莫大功效。”一邊講解,一邊指蘸茶水,在桌面輕劃“仁”字。
桃夭夭道:“獸類敵不過仁道,藏入天山庇身。照這麼說,天山仙界是不仁之地了?”
亂塵大師啜了口茶,沉思良久,緩慢開言道:“仙宗三派,天山,崑崙,蓬萊。天山善於通靈,崑崙擅長玄道,蓬萊專能滅欲,宗旨雖有差異,但目的都是為了能達到至善至全,大徹大悟的境界。仙宗修的是‘出世無為法’,視仁道為‘入世有為法’,離解脫大道差了許多,故此不屑為仁。”
桃夭夭道:“那跟佛家的道理很相近啊,仙宗都是和尚尼姑?”
亂塵道:“差別大著呢。佛家有諺‘正法不離世間’,尼姑和尚總在人間修行。仙宗卻儘量避開人世,棄賢絕聖,惟求融入天地湖海,成就‘天人合一’之法身。三派裡尤以天山仙宗為甚,修煉者寄魂忘己,魂魄可與鳥獸蟲蛇相通……”
桃夭夭暗忖“靈兒的冰蠶仙索,馭龍術,都是天山仙法,靠意念操控別的生物。”只聽亂塵講道:“天山仙宗首領神木宮主,號稱‘八萬四千精靈王’,靈通芸芸眾生,恩澤山川江洋。天地間的小草螻蟻,她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