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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江夔上了年紀,心態愈發如童,有好東西就恨不得讓旁人都知道。方才故意考問明瑜,只不過是想在謝醉橋面前賣弄自己這外孫女的聰慧才學,不想卻被明瑜掃了個沒趣,偷偷看了眼謝醉橋,見他立在一邊面上始終帶笑,並沒什麼異色,這才急忙又對明瑜解釋道:“這把高士松下對弈壺本是醉橋的外祖翰林院安在松所藏。老頭子寶貝得緊,從前我欲拿前朝山水大家董瑞的真跡去與他交換都不肯。我一時氣不過,就與他立了個賭約,給他打個棋局,一年之內,他若能破,我輸他董瑞真跡,他若破不了,就輸我這對弈壺。他向來自負得緊,自然應賭。如今一年之約早過了,他果然破不了我的棋局,好在還是個知羞的人,這才託醉橋將這東西給我捎來。”

江夔說到此處,得意至極,竟哈哈大笑起來,忽然又哎喲一聲捂了下頭,想是牽動額角傷處。

明瑜聽到安在松的名字,略微怔了下。這安在松她前世裡也是曉得的,不僅是正德皇帝當年的太子太傅,更近的一層關係,便正好是她從前那婆婆,靖勇侯府三房裡的夫人安氏的父親。那安在松在翰林院掌天文星象,精通勾股數理,脾性與外祖截然不同,為人出名的方正刻板,奇怪的是,就是這樣天差地別的兩人,卻多年相交。

明瑜自然曉得他兩個人的私交,卻不知道還有如此的一個賭約。正發怔間,聽到外祖痛叫一聲,急忙上前相扶,身後謝醉橋也已是搶步上前,見明瑜已扶住江夔,便又停住,後退了一步。

“老太爺,小侄既將外祖的所託之物送到,這就告辭離去了。小侄離京之時,恰帶出了極好的傷藥,是宮中太醫院所出。到江城居所後,便派人送來,望老太爺保重身體,早日康健。”

謝醉橋對江夔笑道。見江夔稱謝,想了下,又道:“小侄還有一事相求。便是外祖叮囑過,定要小侄從老太爺處求得破局之法。道一年來日思夜想,嘔心瀝血,竟仍敗北,雖有恨,卻甘願認輸,只盼老太爺告知破局之法,方可心安。”

那謝醉橋轉述過安在松的話後,明瑜見外祖眉毛竟又跳動起來。她與他相處多年,自然曉得每逢極其得意之事時,他便會露出這表情。

江夔咳嗽一聲,朝謝醉橋招了招手,道:“附耳過來。”

謝醉橋依言靠了過去,俯下身子。

明瑜見謝醉橋起先還滿臉鄭重,等聽到自己外祖說了幾句之後,先是神色一僵,再是眉頭高高挑起,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再片刻後,竟是變得哭笑不得的樣子了。

明瑜莫名其妙,卻見外祖朝謝醉橋擠了下眼睛,得意道:“你照我的話,修書這麼跟他說就是。想到安老頭知曉後的樣子,我就恨不得插翅飛到京中親眼去看看,哈哈……”

謝醉橋咳了一聲,朝江夔行禮道別,轉身待要離去,腳步微微一頓,看了眼明瑜,彷彿要說什麼,卻終是未開口,只是朝她含笑微微點了下頭。明瑜急忙回了個禮,謝醉橋這才大步而去。

謝醉橋被候在庭中的柳勝河和餘大等人送出了白鹿齋,與自己的隨從往江州返去的時候,耳邊彷彿還回響著方才江老太爺的那一番話。

“你外祖為人吝恪,又素來迂腐。我不過從那杏花泉棋譜中翻揀了幾個殘局出來,斬頭去尾拼接在一起,本就是隨性胡亂之局,何來破解之法?可笑他死腦筋不知變通,還真以為是我尋訪到的什麼珍謎之局,竟然苦苦對著這亂局研究了一載,末了還被我誆來了這竹雕壺。我從前好生誠心求他交換,他不理不睬,連讓我多看一眼都不捨,彷彿我會偷了去般,如今用一局亂棋,他反倒心甘情願地給送上了門,你說好笑不好笑?”

謝醉橋雖明知江老太爺此舉有失厚道,被捉弄的又是自己的外祖,自己身為後輩實在不該發笑。只此刻人都在路上了,卻反而越想越覺好笑。想到平素那極為古板的外祖若是得知自己竟被這江老太爺的一局亂棋活生生給誆了一年,末了還搭進個愛若珍寶的竹雕壺,豈不是真要活活慪死?只怕怒火沖天地尋過來要幹仗拼老命也未必不可能了。這江老太爺的言行舉止雖大大出人意料,卻樸實滑稽,又不失赤子之心,叫人心中油然生出親近之意。

謝醉橋嘴角笑意還未歇去,眼前忽然又浮現出阮家大小姐那一雙丹鳳睫翹的秀目,心中卻又禁不住有些迷惑起來。方才江老太爺考問她那竹雕壺時,他在一邊,明明見她端詳壺身時神情專注,片刻後睫翼微抬,目光閃動,瞧著便是已經瞭然於胸的樣子了,就在他期待她一語道破之時,她開口卻偏又說不知來歷,叫他差點以為自己方才看到的她那靈光瞬間只是錯了眼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