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道:“今日便行。”若不是被兩封電報耽擱,現在想已經在路上了。
李蹇臣正色道:“公爺千萬保重萬金之軀,廣東千萬黎民福祉寄於公爺一身,卻不可與賊爭強鬥狠。”
聽李蹇臣似乎意有所指,葉昭心裡一動,笑道:“我自有分數。”
李蹇臣微微點頭:“下官知公爺文韜武略,不敢班門弄斧,但有一問,牽涉軍情,不知可問否?”
葉昭覺得李蹇臣今日怪怪的,看了他幾眼,道:“但說無妨。”
李蹇臣手上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字,一個“撫”字,一個“臨”字,隨即壓低聲音問:“不知公爺預先取何處?”
葉昭笑道:“戰場之事千變萬化,怎可先有定論?但若依我之意”葉昭伸過手去,把“撫”字輕輕抹去。
李蹇臣臉色一肅:“公爺慈悲!”
“撫”自是指撫州,“臨”指臨江府,撫州乃英王堡壘,臨江則囤積了忠王重兵。
其實早在葉昭回廣東前,哈里奇就提議轉攻忠王部,為何?自是留下東路通道,最好能逼得江西髮匪流竄入福建,則粵軍可順理成章進入閩境,哈里奇沒明講,但葉昭自懂他的意思。
若說葉昭沒心動是假的,可思及流寇軍紀必定渙散,令流匪進入福建,荼毒生靈,自己又於心何忍?
是以葉昭早下定主意,若戰局得力,定將髮匪東竄之路截斷。
而李蹇臣自是看到了這一點,是以才有此一問,才有“公爺慈悲”一說。
葉昭微微一笑,又無可無不可的搖起了摺扇,自不知道在李蹇臣心目中,自己已經越發是大賢聖人級別的人物。
第四十九章 誰在甕中?
撫州三面環山,雩山山脈綿延西南,綠樹遮映,山勢迤邐。
此時黎川縣城西南方被當地人稱為上龍頭的一座光禿禿小山頭之上,十幾名步槍手藉著山石掩體,正向土山下蜂擁而來的紅巾髮匪射擊。
“兄弟們,媽的給我狠狠打!打死一個夠本,打死一雙賺一個!”嘶聲喊的是一個面目猙獰的獨眼龍,滿臉陰狠。
這是哈里奇部的一隊哨隊,大漢則是管隊,綽號趙瞎子。
來黎川附近接應飛虎營一名偵察兵,卻不防撞到了髮匪大隊,邊戰邊退,卻被逼到了絕境。
土山下,數百名紅巾包頭的髮匪持鳥槍、火銃、洋槍嘭嘭的與山上對射。
劉瞎子眼裡閃過一絲冷冽,“媽的,是李四福。”
英王陳玉成退守撫州,揮淚斬馬謖,砍了表親張潮爵的腦袋,隨之回馬槍大破湘軍,髮匪士氣為之大振,而天京匪首見軍情屢挫,遂加大了購買洋槍的力度,其火槍隊源源不斷開赴江西戰場。
李四福的火槍旅即是其中的佼佼者,前幾日偷襲剛剛平定之建昌府,全殲新組建之建昌巡防營,此是景帥二次入贛後第一次受挫,而李四福立時聲名大噪,這位陳玉成的愛將,倒是自通了游擊戰術,令入贛粵軍頭痛不已。
嘭嘭的槍聲中,紅巾髮匪一點點逼近,甚至漸漸能看清楚他們臉上的猙獰。
“啊”劉瞎子身邊的一名兵勇額頭迸出血洞,慘呼倒地。
劉瞎子眼睛一下就紅了,猛地撕開胸口釦子,露出傷痕累累的黑毛胸脯,大吼道:“兄弟們!為公爺盡忠的時候到了!這裡有孬種嗎?!”
“沒有!”眾兵勇大聲喊著,一個個眼裡跳動著瘋狂的炙熱。
劉瞎子猛地跪倒,向南方嘭嘭磕了幾個頭,大聲道:“公爺,劉瞎子到了地府,還願作您的陰兵鬼兵!”隨即起身,喝道:“榴彈!”
立時眾兵勇紛紛甩出了一個個木柄手榴彈,“轟轟轟”,泥土迸射,衝在最前面的髮匪被炸得慘叫倒地,更有直接被炸飛出幾步的。
髮匪衝勢稍緩,都尋找山石掩體射擊。
山下,李四福不時看看日頭,臉色陰沉,不過十幾名洋槍兵,又沒有三頭六臂,卻從發現他們到追擊圍攏已經用了小半天,反擊勢頭仍如此猛烈,景祥的嫡系,真就這般悍勇?
又看了眼遠方一座小山頭,那裡有自己的哨兵,若見官兵大隊,自會點火告警。
山頭上毫無動靜,看來清妖主力距離黎川尚遠,不然怕早就被槍炮聲吸引而來。
李四福冰冷的目光又看向了前面土山上扔在負偶頑抗的那十來個火力點,交叉射擊,將自己的衝鋒隊牢牢的釘在半山坡。
李四福陰森森從牙關裡迸出幾個字:“給我抓活的!”身邊的小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