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夏禮臉沉似水,早知道這次談判會艱難無比,那些商人提出的苛刻條件還沒拿出來呢,中國人已經如此強硬,這場和談的前景怕是凶多吉少。
巴夏禮看向了葉昭,灰色眼瞳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味道,“統帥閣下,你們沒有準備和約草本麼?”
葉昭坐在這談判桌上,實則有些思潮起伏,代表中國,同外國列強在華頂級人物正面碰撞,談判講數,猶如夢境一般,而對面正同自己說話的這位暮氣沉沉的“老鬼子”,卻是曾經令中華民族飽嘗羞辱。
自己,不管是青史留名亦或遺臭萬年,從今而後,都將會在歷史上寫下重重一筆了,葉昭這個名字,千百年後,後人又會如何評述?
大清鷹犬?中華開國皇帝?總統?一個充滿幻想的流亡失敗者?亦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取了性命呢?
葉昭搖了搖頭,拋去了自己的雜亂思緒,對巴夏禮微微一笑,用中文說道:“我們只有兩點要求,第一,貴國軍隊退出廣州;第二,交出戰爭中的中國戰犯。”說著拍拍手,通譯忙將他的話翻了,又拿出一頁紙遞過去,上面有十幾個名字,李明翰排在第一位。
眾夷人又是一陣譁然,巴夏禮倒是鎮定的很,說實話,他倒沒想過中國人僅僅提出了一份十幾人的名單,要知道中國人喜歡秋後算賬是出名的,本以為廣州城內曾經為聯軍服務的中國人都要受到嚴厲的懲罰呢。
三人委員會里的法國人修萊敲了敲菸斗,雖然收斂了高傲,語氣卻不客氣,對葉昭道:“統帥先生,你們對這次和談完全沒有誠意。”實則在這位少年統帥之前,修萊實在有些心虛,誰知道這琢磨不透的中國人會不會突然翻臉,他那令人恐怖的親軍可就在營帳外。心裡更有些埋怨巴夏禮,為什麼要申明雙方的隨從士卒數目不能超過一百五十人,這不正給他有藉口帶大殺器藍旗軍來立威麼?
可他一貫以強硬著稱,心裡略有些發毛,嘴上卻死硬,總不能被別人看笑話。
葉昭側身和肅順低語了幾句,隨即正色對巴夏禮等人道:“我們願意作出讓步,允許貴國商人進入廣州城,前提是貴方同意我方的兩個小小要求,退兵,交人。”
眾夷人更是大譁,現在廣州城本就由聯軍佔領,商人隨意進出,中國人理直氣壯的所謂“讓步”實在令人氣憤。
巴夏禮的鷹鉤鼻微微聳動,盯著葉昭道:“我們都對對方的態度有了初步的認識,看來貴我兩方對和談的誠意差距很大,今天再談也不會談出什麼結果,暫時休會,請貴方回去後慎重考慮我方的草案。”
葉昭不吱聲,肅順聽通譯翻了,二話不說,站起來就走。
距離廣州城二十里外紮起了一座軍營,和談欽差大人的臨時駐地,振威、振和二營駐紮警衛。
中軍營帳中,只有葉昭同肅順兩人,飲著茶,密談和議之事。
“六叔,不給夷人些甜頭怕是不行啊!”葉昭輕輕嘆著氣。
肅順雖是強硬派,但也知道此次議和若失敗,英法重兵來襲,若破了侄兒的粵兵,加之各地發逆賊黨,大清國可危在旦夕。
侄兒率粵兵若能在廣東站穩腳跟,則北牽髮匪南拒賊黨,可謂定海神針,可保京師穩如磐石。
品了口茶,肅順蹙眉道:“再開幾個口岸倒也無妨,可看紅髮鬼們的意思,鐵了心要教士商人進我腹地傳教作亂,還要將領事館設在京城?那可不翻了天麼?你琢磨琢磨,洋鬼子在咱四九城大搖大擺的遛彎兒,可成什麼體統?”
葉昭微微點頭道:“那也是。”琢磨了良久,道:“六叔,要不咱這樣,番鬼教士商人,只許在廣東境內遊歷、行商,我盯得緊些,諒也不會出什麼亂子,領事館,也都叫他們設在廣州來!”嘆著氣,大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架勢,你們來吧,只管禍害我廣東一地的悲壯。
肅順微微一愕,看著葉昭,道:“這,不好吧。”好不容易見侄子要在廣東站穩腳跟,卻要整日被番鬼呱噪,未免不美。
葉昭凝聲道:“為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不過六叔你放心,我定有法子令這些番鬼攪不起風浪,保管治得他們服服帖帖。斷不會令他們亂了我中華綱法。”
肅順皺眉思索了好一陣,也覺得若想夷人滿意,這是最好的結果,對於侄子,肅順還是很放心的,即說有治番鬼之策,定然不是空口胡說。
葉昭又道:“當然,這是咱們的底線,若能談出更好的結果,咱就提也不必提。”
肅順點頭,心說那是自然。在官場上肅順可說搏濤擊浪、穩坐潮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