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林家大門,黃芩走過一片樹林,總覺身後有人跟著,當他放慢腳步回頭看時,卻又瞧不見任何人影。又往前行出半里,雨停了,到了一處較為空曠的小山丘,不住的有疾風吹過。黃芩一身衣袍從裡到外緊貼肌膚,盡數溼透,剛才辦案時尚不知覺,此時身體再受不住寒氣侵襲,只覺陣陣戰慄。為防染上風寒,黃芩欲尋處地界取柴生火,烤乾衣裳。只聽得“叮鈴鈴”一聲脆響,他抬頭望向聲音起處,見左邊百步開外有所敗落的寺廟。正是懸於這寺廟殿角下的鈴鐸迎風發出的聲響。黃芩眉宇間露出喜色,趕緊撿了些柴禾,往寺廟去了。
這座古剎已經崩損多年,山門上的硃紅牌額搖搖欲墜,破敗不堪,上面描金寫著的“淨土寺”三個字幾乎不可辨識。再往裡,臺階上盡是燕子糞,簷角下都是蜘蛛網。黃芩全不在意,徑直奔到殿內,找了塊還算乾淨的地方,架起柴,打了火。
他將鐵尺放在手邊,解下插在腰帶間的那把製作粗糙、十分不起眼的匕首,再脫下衣袍,籠在手中展開來,靠火而坐。這樣一來,烤乾衣袍的同時,也可以烤乾他的身體。
一切妥當,黃芩精赤著上身,注視著眼前火苗的律動,嘴裡卻道:“跟了我這許多天,不累嗎?”
空蕩蕩的大殿哪有人作答。
黃芩又道:“人都到了,何不進來,難道還要我請?”
“哈哈哈……”伴著一陣豪爽的笑聲,同樣周身淋溼的韓若壁閃了進來,道:“唐突黃捕頭了。”
黃芩目光一凜,道:“休講閒話。”
韓若壁咧嘴一笑,道:“古有美人出浴,今有捕頭烤火,一樣是春光外露,雖是閒話,卻實是我心所想。”
黃芩強壓下胸中氣惱,道:“我且問你,這幾日為何總跟著我?”
韓若壁走到他身側,佯嘆道:“沒瞧見我也淋溼了嗎?跟著你,有火烤。”
黃芩終於有些不耐煩了,道:“你這廝油嘴滑舌,莫非真要將你抓上公堂,才肯老實說話?”
韓若壁嘿嘿笑了兩聲,解下佩劍,道:“沒想到我這麼好的輕功,竟被你察覺了。黃捕頭真不虧為一州總捕。”
黃芩正色道:“少溜鬚拍馬,只管回話就好!”
韓若壁“啊欠”一聲,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癟嘴道:“慘了,慘了,搞不好要病倒了。”說著,他將佩劍依在一邊,寬衣解帶。
黃芩一時不知拿他如何,只得無奈重問道:“你老實說,到底為何一直跟著我?”
待將藍衫脫下後,韓若壁依著黃芩的樣子,坐在火邊,一邊烤火,一邊慨嘆道:“之前不是告訴過你我是‘劍俠’嗎。既是俠客,就該仗義行俠,鋤強扶弱,可一路上,連個稍稍施展的機會都沒能遇上。那我能怎樣?當然只能跟著你嘍,誰讓你是捕快呢。我想,跟著捕快就有案子,就有不平,也就可以找到事情做了。”
黃芩淡淡道:“那你找到事做了?”
韓若壁道:“這種滅門慘案,人神共憤,我自然是可以大展拳腳的。”
黃芩道:“我勸你還是不要裝模作樣的好。”
韓若壁不解道:“你不信我是‘劍俠’?”
黃芩轉頭看著他,一臉不屑,道:“俠?這世上還有俠嗎?”
韓若壁眉毛一挑道:“你若以前沒見過,今日正好見一見。”嘿嘿一笑間,他站起身,提著衣衫,光著脊樑在黃芩面前原地轉了幾圈,又道:“而且給你見得徹底些。”
黃芩瞧著紅黃的火焰光影在那副流暢精緻的橄欖色肌膚上流淌時,心中一陣怦然。轉瞬,他迅速起身,將半乾的衣袍草草穿起。
韓若壁又坐回原地,邊烤衣衫,邊靜靜瞧著他穿衣,道:“原來你這麼白淨。”
黃芩也不答話,只管自己穿戴好了,伸手欲拿回地上的匕首。與此同時,韓若壁也披起衣衫伸手來拿,並好奇道:“我來瞧瞧。”黃芩右掌翻轉,擋開了他伸過來的手掌,道:“不值當的東西,沒甚好看。”
韓若壁哼了一聲,道:“好個小氣的黃捕頭。”
黃芩收好匕首,又取了鐵尺,道:“以後不準再跟蹤我,否則必以防礙公務之嫌,緝你回衙門受審。”
韓若壁晃晃悠悠地穿戴好,取了配劍,微笑道:“想緝我回衙門,也要看你的鐵尺能不能勝過我手中的劍。”
黃芩道:“哦,你很自信?”
韓若壁道:“萬丈橫山,世人難攀,這劍名喚‘橫山’。我不是自信,是信它。”緊接道,他又笑道:“不過,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