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的心情離開了她。
阮菁目送著建豪從人群中消失,感到心頭的負擔終於全部卸了下來。
在趕來見建豪之前,她的確一個人偷偷地哭過,不過,不是因為要和心愛的人分道揚鑣,而是因為夏米在長途電話裡對她說的那句話。
她說:“阮菁,我很幸福,你不用再為我擔心了。”
阮菁聽懂了她話裡意味深長的那種“幸福”所包含的意義,於是當場就熱淚盈眶了。她知道她的確幸福著,可是,那種永遠不被祝福的幸福到底又能堅持多久呢?
“夏米,我只能為你做這些,但願有朝一日,能給你帶來真正的幸福。”
她望著窗外的斜陽,默默地在心裡對她說。
25“拿個推車吧。”夏吹指指不遠處,疊成一排一排的手推車。
“要買那麼多麼?”她狐疑地問道。
“要,現在不買什麼時候買?”
夏米扭轉頭,迅速地穿越擁擠的人堆去拿,輕快得象只碩鼠。
夏吹的目光一直緊跟著她,就怕她不小心被拌倒。
夏米的長頭髮鬆軟地在腰間顛簸,夏吹的心情也很柔軟,他每次這樣不動聲色地將她收進眼底的時候,都會有種愜意的滿足。
現在,每天早上,把鬍子刮乾淨的那一刻,夏吹常常有種認不出自己的錯覺。
坦率、開朗、我行我素,眉宇間無時無刻不流轉著和緩的情意,他從沒見過這樣的自己,他覺得,夏米把他變成了一個溫柔多情的成熟男子,先前矯情的憂鬱渾然消失,洗盡鉛華的酣暢讓他時不時就要站在鏡子前面細細端詳,那種陌生的光彩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果然還有著幾份帥氣。
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夏吹開始喜歡自己的樣子,一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要微笑,最近,他常常莫名其妙地笑,其實,並沒有什麼可樂的事情,就是很想笑,尤其是當夏米煩人地圍著他團團轉的時候,他覺得快樂極了。
“我們走吧。”夏米很自然地挽著他的胳膊,一隻手搭在車把上,夏吹也把手放上去,兩人推著車,慢悠悠地在購物區裡逛,周圍的人很奇怪地看著他們。
到如此吵雜的地方來買東西,無非是圖個便宜,恨不得趕緊買完趕緊閃,那兩個傢伙卻好象走在南京路上似的,完全目中無人,悠然自得得不得了。
其實,對賣場裡的一切,夏吹已經熟悉得不能在熟悉,因為這裡是他工作的地方。夏米每次來找他不是送飯就是等他一起回家,根本沒機會到處走,所以,夏吹答應她,等到過年放假的時候,一定帶她來賣場,享受血拼的滋味。
而事實上,他們還未具備血拼的資格。
10月底,夏吹用夏米當年寄給他的打工錢和自己僅有的積蓄,重新裝修了老房子,然後,便和夏米一起搬離了尤子的公寓,恢復了十幾年前,他們相依為命的隱居生活。
夏吹在大賣場打工,夏米依舊白天寫劇本,晚上到尤子的店裡幫忙,但是自從和夏吹在一起之後,通常八點半就早早地回去了,兩個人雖然經濟上還不夠寬裕,偶爾卻也能瀟灑瀟灑,尤其是過年,夏吹早就準備好豐厚的購物清單了。
尤子發現夏米額角深處固有的陰霾不見了,整個人前所未有地容光煥發,有了與她的年齡極不相稱的嫵媚。她常常一個人躲在小店的角落裡懷春似地傻笑,面上的緋紅一陣接一陣地往外氾濫,那種情形讓尤子身不由已,無法再予以阻撓或干涉,他只能沉默地,遠遠觀望著他們。
當雜技演員高高地站在鋼絲上表演時,觀眾是必須屏息禁氣靜觀其變的,就連一聲不恰當的咳嗽也會導致悲劇的發生,更何況夏吹和夏米連安全帶也不屑於綁一下。因此,維繫著他們的那根可以行走的鋼絲,所具備的安全係數相當有限,有限到隨時可能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斷裂。這點尤子早就告誡過夏米,她逃回上海的那天晚上,他該說的都說了,包括那些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坦白的墳墓底下的秘密。
所以,尤子認為,這一次,夏米沒有任性妄為,她一定是理智地思考過所有的問題才決心踏出這一步的,所以,他再也沒立場說些什麼,更不必說挽回了。
他只是後怕地想著,當這種幸福走到盡頭的時候,自己還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回到家,夏吹重新把煤氣開啟,讓煨了一下午的高湯再度沸騰起來,裊裊上升的蒸汽讓小小陋室顯得無比溫暖。
夏米把蠟燭點起來,夏吹立刻發現,桌上一大堆老舊的碗碟中間,竟然矗立著兩隻氣質不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