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道旁,摩頓森吻別身旁彷彿認識了一輩子的女人,然後拖著揹包走到票務櫃檯。
“你這次真的要走了嗎 ?”女票務員開玩笑地問,“你確定自己做的事正確嗎 ?”
“喔,正確,一點兒沒錯,”摩頓森說著,轉身揮別玻璃窗外也在揮手的妻子。
“我從來沒有這麼確定過。 ”
十二哈吉·阿里的課
似乎很難相信,一種在喜馬拉雅山地區的“原始”文化,竟然能反過來教我們現代社會一些事情;我們對未來發展方式的探尋,總是不斷因循遠古時人類和地球的聯結——某些古老文化從來沒有棄絕的聯結。
——海琳娜〃諾伯〃霍吉
在常嘎吉位於斯卡都的大宅院,摩頓森被守門的雅古擋在了門口。雅古是常嘎吉的傭人,身材瘦小,沒有蓄鬍子,看起來像個十幾歲的男孩兒,他的身材就算按巴爾蒂人的標準都嫌瘦小了點兒。但他其實已經三十多歲了,四十多公斤的身體不偏不倚地擋著摩頓森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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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頓森從揹包裡拿出一個密封塑膠袋,裡面放了他所有的重要檔案。他開始翻找,終於找到上回他來時常嘎吉勾畫的那張學校材料的清單。
“我要來拿這些東西。 ”摩頓森說,一邊拿著那張紙讓雅古看個仔細。
“常嘎吉先生在品第。”雅古說。“他什麼時候回斯卡都 ?”摩頓森問。“最多一兩個星期。”雅古想關上門,“你到時
候再來。 ”摩頓森用手把門擋住。“我現在打電話給他。 ”“沒有用, ”雅古說,“到品第的電話線路斷了。 ”摩頓森提醒自己不要把憤怒寫在臉上。所有幫
常嘎吉做事的人都這麼會替老闆找藉口嗎 ?摩頓森正在考慮是繼續逼雅古,還是去找警察的時候,一位威嚴的長者出現在雅古身後。
這位長者名叫古拉姆·帕爾維,戴著上好羊毛織成的棕色帽子,鬍子精心修整過,是常嘎吉請來整理賬務的會計。帕爾維擁有喀拉蚩大學的商學文憑,那所大學是巴基斯坦最好的學校之一,他的學
術成就在巴爾蒂人來說相當罕見。所以在整個斯卡都地區他都是頗負盛名、深受尊敬的什葉派學者。雅古恭敬地退到一旁,把路讓給長者。
“先生,我能為您提供什麼幫助嗎 ?”帕爾維用英文說。這是摩頓森在斯卡都聽到過的最文雅最漂亮的英文。
摩頓森簡單地介紹了自己,提及自己遇到的困難,並把收據拿給他看。“這真是最奇怪、最離譜的事。 ”“您努力幫巴爾蒂的孩子們建學校,
帕爾維說,常嘎吉應該知道我會對您的計劃非常感興趣,但他卻一個字都沒跟我提過。”他邊搖著頭邊說:“真是太奇怪了。 ”
古拉姆·帕爾維曾擔任過巴爾蒂斯坦社會福利協會的會長。政府承諾提供給他們的費用一直沒有到位,帕爾維不得不做些零散的會計工作以維持運作,他的協會在斯卡都郊區建了兩座小學。現在,綠色木門的一邊,站著一個帶著錢要幫科爾飛建學校的外國人,另一邊,則是整個巴基斯坦北部地區最有資格和能力幫助摩頓森的人——一個和摩頓森
有著同樣目標的人。
“未來兩個星期我都要花時間整理常嘎吉的賬本,儘管這麼做毫無意義。 ”帕爾維邊說,邊在頸部繞上一條淺黃褐色圍巾。“現在,我們要不要去看看您的材料?”
懾於帕爾維的威嚴,雅古開著常嘎吉的吉普車將他們帶到印度河岸附近,鎮子西南不到兩公里處的骯髒工地,那裡矗立著常嘎吉蓋了一半的飯店外殼,錢用完了,飯店卻始終沒完工。泥牆砌成的建築物並不高,連屋頂都沒有,立在惡臭的垃圾山之中,周圍是三米多高的圍籬,上頭還綁著一卷一卷的鐵絲網。透過還沒裝玻璃的窗戶,摩頓森看到了藍色防水塑膠布蓋著的一堆堆建材。摩頓森扯著圍籬上掛的大鎖,轉頭看著雅古。“只有常嘎吉先生有鑰匙。”雅古刻意迴避著他的視線。
第二天下午,摩頓森和帕爾維回到工地,從計程車後備箱裡取出斷線鉗走向大門。荷槍的守衛原本在石頭上打盹兒,見狀立刻跳下石頭,一邊用手穩住盪來盪去的生鏽來福獵槍一一看起來更像是嚇
唬人的假玩意兒。摩頓森心想,什麼電話不通,常嘎吉顯然已經接到通報了。“你們不能進去,這棟建築物已經賣給別人了。 ”
“這個常嘎吉雖然穿著白袍,但卻是一個黑心腸的人。”帕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