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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碧山人來(4)

逡巡的宮女們分立兩邊垂首見禮,有大膽的,於眾人經過面前後,忍不住抬頭,目光跟隨,卻在視線掠過他眼下疤痕後,目露惋惜。

皇帝一擺手:“你替朕出了口惡氣,”廣孝帝春秋正盛,一雙龍目精光矍鑠:“該惶恐的,另有其人!”

語畢,已見滿座紛紛而起,山呼拜見。

廣孝帝昂首闊步,走到母親面前先見了禮,方才坐下。

盧太后眼中帶淚:“我兒如此英武。長生天慈悲,不僅讓我活著回來了,還能見到我兒成為中原之主,真是做夢也想不到。”

皇帝看著已然兩鬢花白、面容滄桑的母親,終是不忍道:“朕不僅是中原之主,也是這四海九州的天下共主!母親但有夢想,不需求神問天,朕都會為你實現。”

話又一轉,似是隨意道:“大齊江山永固,帝業自當不變,只會是母親的兒子、孫子,子子孫孫。母親既已回來,慢慢亦會明白,長生天管不了中原大地。母親的信仰若能略換一換,方為大善。”

盧太后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來時見京中寶寺雲集,佛陀悲憫,想著此後三朝五日,當去參拜事佛才是。”

“我陪著母親一道去。”

王皇后適時接話,“皇上孝感動天,偏我也不是個肯落於人後的。皇上既為母親修了孌兮宮,那我便捐錢,為母親修一座上京最好的佛寺!”

“好!不過,皇后可不要心疼錢才是。哈哈哈——”

盧太后夾在這對帝國最高貴的夫妻之間,笑看他們如尋常夫妻般逗趣拌嘴。

她敏銳地注意到,皇后在皇帝面前,自稱的是我。

……

酒過三巡。歌舞休止,煙花燃盡。更漏已過人定,盛宴卻似永不會結束。

宋儉端坐案前,面前的夜光杯裡盛滿葡萄美酒。晃盪搖曳,令他憶起,被他一刀斬下頭顱的泥匱可汗。

血流如注。自西羌首領斷裂的頸子噴湧而出,潑溼他半幅戎甲。血色瀰漫眼前。

他在暮秋的渾土仁河中洗了又洗。河水結了薄冰,寒冷刺骨。凍得幾乎沒有知覺,才將髮間眼前的血水洗淨。

才看見面前荒漠戈壁,長風捲起碎雪,露出土地荒涼的青黑底色。

宋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又有宮女紅著臉來為他斟酒。

又不僅斟酒。屈膝起身時,自她披帛間掉落絲帕一方,柔情似水地,落在他身側。

他沒有碰那方絲帕。目光順著宮女離開的姿影,落在斜對面、王皇后下首的次席之上。

溧陽公主蕭玉華粉面含羞,勝過杯中之酒。

蕭玉華,廣孝帝與王皇后的第一個孩子,因長相酷似祖母盧太后而深受寵愛。十五歲及笄開府,食邑實封兩千戶,出入儀仗堪比親王。聽聞但凡她有所求,廣孝帝無不應允,甚至間或有些逾矩,叫王皇后斥責了,還要廣孝帝從中斡旋,安撫女兒。

而她生性驕矜恣肆,更與古往今來不少得寵公主一般,有個不能言說的愛好,豢養面首。

他回憶著之前蒐集來的情報,不著痕跡地,將絲帕攏入袖中。

溧陽公主一直留神他這邊,見此動作,不由春心大動。

她站起身,也不管此刻正是祖母的鳳回宴,徑自走向交頸密談的父母,貼身耳語。

“什麼?”

只見廣孝帝龍顏震驚,“你要朕為你與宋將軍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