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明夜開始就急速跳動的心臟仍未平復下來。
對待自己,她有一種出乎常人的瀟灑和狠心,許多危險她都懶得放在心上。可是對他,她覺得後怕。尤其是像現在這樣,盯著他清瘦而蒼白的面容,會覺得這樣的擔心令她煎熬萬分。
她難以平靜,乾脆起身走走,見到隔壁病房的人還在和家人聊天,走了過去。桌上擱著幾袋水果,她指著蘋果說:“能買幾個嗎?”
對方是一對母女,人很好,愣了下說:“反正我女兒也吃不光,你拿去吧。”她甚至還主動從袋子裡挑了幾個好的遞給明笙,“給。”
明笙受寵若驚,說:“這怎麼好意思……還是買吧。晚上附近沒有水果賣,打擾你們了。”
“沒關係。”中年婦女笑著,連眼角的魚尾紋都是藹然的,“大家都不容易。”
明笙揣著那對母女給的三個蘋果,怔怔地往回走。
病痛中的人總能意識到每個人必須經歷、卻經常被自己所忽略的生老病死,從而達成一種奇異的共情。在夜晚的醫院尤甚。
她有時候覺得人世間的這些共情很奇妙,它把每個陌生人、親人、愛人,緊緊聯絡在一起,變成一個罪孽與惡念橫行,卻始終溫情美好的人間。
回到病床邊,江淮易還沒有醒。
其實她只是想做點什麼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明笙掰開借來的摺疊水果刀,細緻入微地削掉果皮,讓自己鎮定下來。
全部削完,她只能對著窗外的月色發呆,不知過了多久,才發現江淮易醒了。
走廊上空調不是很足,江淮易蒙著被子,臉上有薄汗,興許是被熱醒的。他看著她削蘋果,看得出神,發現她停下,眼神期待:“給我削的嗎?”
她本來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把切好的蘋果一字排開在一個臨時的矮桌上,此刻坐立難安,說:“都生鏽了。你想吃我再給你去弄一個。”
江淮易臉上泛紅,說:“就要這個。”他微微張嘴,看她沒反應,不滿地催道:“我沒力氣。過來餵我啊……”
明笙霍地起身,說:“你等等。”轉身又出去了。
聲控燈隨著她的離開而暗滅,他微張的嘴又失落地合上。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月光下。夜晚的走廊安靜而陰森,他覺得時間走得好緩慢,她好像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明笙重新出現的時候,手上多了個借來的盤子。她瞄了一眼江淮易。他不高興的時候喜歡用被子矇住自己,這會兒他半張臉陷在枕頭裡,呆呆地看著枕巾,落寞的模樣可憐巴巴的,和先前那個不可一世的他判若兩人。
“怎麼了?”她邊說著,邊用刀把蘋果鏽掉的部分颳了,切下好的果肉整合一盤,一塊一塊用牙籤插著端到他枕邊,“不是想吃麼?”
他都明示過一遍了,此刻挑眸瞟她一眼,還是不肯伸手。
明笙終於妥協,用木籤子戳起一塊喂到他嘴邊,江淮易這才動動唇把那塊蘋果叼走。
明笙就著這個方式餵了他好幾塊,終於被他彆扭的模樣逗笑了,語氣縱容:“行了麼江少爺?要不要嚼碎了渡給你?”
江淮易叼的速度遠遠高於他吞嚥的能力,此刻艱難嚥下去一塊,因為剛剛洗完胃的緣故有些嘔吐欲。他本來應該禁食,但她忘了他也就選擇性遺忘,含著甜津津的水果,眼眸一轉又偏過頭去,露出來的臉頰泛紅,不知道是被子悶出來的還是羞赧。
明笙又強餵了他一塊,問:“熱不熱?”
他咬著蘋果片,適可而止地不吃了,抬頭:“嗯?”
這麼一回神,好像確實挺熱。大夏天的,醫院也不知道換床薄點的褥子,明笙偏還擔心他著涼似的,幫他掖得很嚴實。他剛都快被捂死了。
明笙幫他松被子,松完又塞回去,怎麼著都覺得不好,最後自暴自棄:“算了,你忍一忍。免得感冒。”
她沒有照顧人的經驗,笨手笨腳的。
江淮易在心裡哼一聲。還以為她無所不能呢,其實就是個毛躁丫頭。
毛躁丫頭也敢拖他這麼多年。
他吃了兩口蘋果吃不下了,看她還在喂,很給面子地又叼一塊,終於有力氣跟她對峙了,輕飄飄的模樣像叼著根菸似的:“我今天要是不來,你打算怎麼著?”
“什麼怎麼著?”
“別裝蒜。”江淮易說,“我不信你是自願去陪的。那幫人對你動手動腳的,不是一次兩次了吧?你就一直這麼拖著?”
明笙斂著眸子,好像在考慮這件事跟他說合不合適,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