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真是……”宋初在她額上輕輕敲了一記。
“小四,雲之,茶煮好了。”
屋外聞得羅青這般喚來。
奚畫方拉了拉他衣角:“走吧,我娘叫呢。”
宋初頷首道:“嗯,好。”
行至門邊,他又停下腳,慢慢回過頭。
香燭的火星子在夜裡忽明忽暗,牌位上的字朦朧不清。
☆、第14章 【清明時節】
清明時節,早晨空氣裡便帶著溼氣,平江城外,山間薄霧瀰漫,鳥雀啾啾,越發顯得四周空明。
這會子來上墳掃墓的人不少,半山腰一片的墳墓大多是平江城裡或是附近村民的,滿山迴盪著炮仗的聲音,反而令人覺得有些熱鬧。
奚畫將爹爹的墳培上新土,簡單修整了一番,便壓上紙錢點香點燭。
羅青把花了一夜功夫做的酒菜,細心地一一擺上,嘴裡還不住道:
“阿城,快有大半年沒來瞧你了,這些日子我和小四過得都很好,你在下面莫要惦記,莫要擔心……”
“我們這回多燒紙錢下來,你也好去打點打點陰曹地府那些小鬼大鬼,讓他們別為難你。”
“……記得可保佑咱們娘倆平平安安的,保佑小四能金榜題名,最好還能遇上個好的人家……”
奚畫把香插好,起身舉目四顧,轉了個圈兒,垂頭對羅青道:
“娘,往年摘柳枝兒的那樹好像給人砍了,我去別處尋尋。”
羅青只道:“小心點,早些回來。”
“知道了。”
正所謂清明不折柳,來生變黃狗,這柳條不僅要摘,還得挑新鮮青嫩的才行。
奚畫走了老遠才看到一棵青翠的柳樹,她正抱了個石頭準備踩上去,餘光卻見左側的歪脖子樹下有人跪在一座新墳前,取了酒杯在地上澆了一縷。
墳上的香燭燒了一半,明顯已是有人祭拜過的。
奚畫頓覺得奇怪,待得仔細一看,赫然發現這來拜祭之人竟是同窗鍾勇謀。
此刻她心中愈發狐疑,若是沒記錯,勇謀家祖墳不在此地,況且來掛青好歹也要他爹孃跟隨才是。
這墳既不是他家的……那會是誰的?
自己離得那新墳並尚遠,隔著這般距離瞧不清碑上的文字,奚畫因怕湊太近被他察覺,猶豫再三,只得折了柳,原路返回。
放完鞭炮後,天上竟漸漸下起了小雨,春日裡的雨朦朦朧朧,細潤如酥,灑得那草間枝頭也格外清亮。
奚畫和羅青撐著傘,慢慢下了山,往家裡而行。
不知是否是時候還太早,街上行人寥寥,鋪子也許些未有開門。她正從流雲街小巷裡出來,一抬頭,就見那溼滑的道上一人垂首慢悠悠地走著。
他沒有拿傘,仍由雨絲牽牽絆絆落入懷,青衫溼透,似沒有注意,一心專注地盯在地上深深淺淺的水窪間。
奚畫靜靜看了一會兒,忽而把傘遞給羅青。
“娘,您先回去罷,我還有別的事。”
“什麼事啊?”羅青接過傘來,滿目擔憂,“幾時回家來?”
“我……午飯前就回。”她一面笑,一面另取了把紙傘撐開,“您不用在意我啦!”
“去哪裡啊?早些回來……”
“知道了!”奚畫舉了傘,話語剛畢,一頭便扎進雨中。
清風微涼,把筆直的雨絲斜斜吹到眼裡。
關何抬手不經意揉了揉,不想手上也是水,視線越加看不清了,他只得拿衣襬將臉上擦乾淨,待得放下袖子時,卻覺得雨勢變小了許多。
他納悶地攤開手,半晌沒有雨點落下來。
“你在幹嘛?”
猛然回過身,瀟瀟的煙雨中,有人舉著傘過他頭頂,雙眉一彎,唇邊盪開笑意,似乎是習慣性的歪了歪腦袋,問道:
“怎麼出門不帶傘啊?”
關何怔怔看著她。
這一瞬,感到心中驀地突了一下。
“你怎麼了啊?”見他神色呆滯,良久都沒反應,奚畫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關何嘴角一抽,方是回神過來,解釋道:
“雨下得突然,出門時尚是晴天,沒想著要取傘。”繼而又有些奇怪地問她:“你如何知道今日會下雨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奚畫得意地揚眉笑道,“都說‘清明時節雨紛紛’,既是逢上此日,怎有不帶傘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