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安東尼突然大哭大笑,鐵濟堂被他弄得不知所然,蹲下身想要扶他起來,他卻擺了擺手,“好啊,好啊!感謝仁慈的上帝把你扔過太平洋來,你若是遲來一天,恐怕就再也見不著我了。”
鐵濟堂看他的臉色已知幾分,便說:“舅舅,你得了什麼病?我來給你看看吧。”說著掂起安東尼的右手給他細細把了道脈,然後又把了左手脈,頓即他的心直往下沉,舅舅的脈象洪散崩亂,潰洩不束,正是臨死前回光返照的跡象。
安東尼慘然一笑說:“沒用的,我得的是晚期肝癌,醫生說我活不過這個禮拜。不過,能夠見到你,我的心願也就了卻了。上帝畢竟還是讓我做成了這事,我去到天堂,你外祖母大概也會原諒我。”
鐵濟堂滿腹疑惑正要開口相問,安東尼把手一擺接著說:“約書亞,你先別說話,只靜靜地聽我說就是了,我怕一歇下這口氣就再也吊不起來。先從哪裡講起呢……”
安東尼想了想然後說:“那就從我外祖父大衛·菲爾德講起吧。我外祖父出生在達拉斯一個大農場主家庭,年輕時是得克薩斯一名軍官。後來在得克薩斯擺脫墨西哥統治的獨立戰爭中立下顯赫戰功,因此在得克薩斯獲得了大批土地。再加上從他父親手裡繼承的土地,那時他已是得克薩斯最大的農場主。在我外祖父50歲的時候他遇見了我外祖母,兩人一見鍾情並且很快喜結連理。兩年後我母親也就是你外祖母呱呱落地,他們把這個女兒視為上帝賜予他們最好的禮物,萬般疼愛。
二十年後,我父母在達拉斯相識相戀,後來我母親隨我父親去了馬尼拉,然後生下了你母親,再然後就是我這個笨蛋。我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長壽之人,我外祖母活了90歲,我外祖父活了102歲,他們都是同一年先後去世。”
安東尼咳嗽兩聲,繼續說:“我外祖父去世後,我們一家人來到達拉斯繼承了他留下的遺產,從那時起我才知道什麼是富人的生活。在馬尼拉時我本就是個浮浪子弟,到了達拉斯我就更是浪蕩無度,整天花天酒地,尋歡作樂。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世後,再也無人管我,在達拉斯揮金如土成了我安東尼的形容詞,而花花公子則是我的代名詞。”
頓了頓,他接著說:“我外祖父在世時那是得克薩斯最大的農場主,擁有幾十個大大小小的農場。到了我手裡,我哪懂得那些母羊公牛棉兒麥子的勞什子事,我對做農場主毫無興趣。於是就一個一個地把農場賣掉,用以我瀟灑的揮霍和多情的風流。僅僅十年間,我就把我外祖父辛勤一輩子積累的家業給敗光了。”
嘆了口氣,安東尼將目光落向墓園一個角落繼而說:“我開始淪落成一個窮光蛋,我身邊的女人一個個背叛全都棄我而去;平時跟隨我尋歡作樂的朋友見我破落了,也是個個遠離我,像躲瘟疫一樣躲開我。這個時候,我才切身體會到什麼是人情冷暖。最後我不得不借錢來維持生活,再後來我將外祖父留下的那座大房子抵押給了債主,搬到這個教堂借宿,給教堂抹桌掃地賴以生存。”
安東尼沉沉地又是一嘆,然後繼續說:“幾個月前,我再一次仔仔細細地整理父母的遺物,看看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變賣的。無意中在我母親一個空首飾盒發現有個暗格,裡面藏有兩張紙,一看之下不由喜出望外,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講到這,他望了眼鐵濟堂,接著說:“是一份遺囑和一份地契。遺囑書上指定由你繼承位於布拉索斯郡納瓦莎塔鎮的伊麗莎白農場。遺囑上還說明伊麗莎白農場是我外祖父與我外祖母相遇的地方,原先叫做菲爾德農場,外祖父為了給外祖母一份深切的紀念,便把農場更名為外祖母的名字。
伊麗莎白農場佔地8萬5千英畝,是我外祖父認為他所有土地中最好的一塊。遺囑書下面還畫了詳細的地圖,標示出這個農場的地理位置,就在休斯頓西北面60英里的地方。我當時就想謀奪這個農場,去當個農場主,總比在這裡像條吃屎的癩皮狗一樣苟且偷生好多了。”
安東尼又咳了兩聲,然後說:“正當我歡喜得想起女人光滑的面板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就這樣暈了過去。醒來時,我已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醫生告訴我,我得了晚期肝癌,就算我像只老烏龜一樣頑強地活著,頂多也只有六個月的生命。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眼看我就要成為一個富有的農場主,上帝卻突然給我狠狠地當頭一棒,打得我一魂飄飄二魂蕩蕩。”
咳嗽幾聲,緩上一口氣,他繼續說:“回到教堂的住處,看著那張遺囑書,我決定在死之前做一件善事,就是把這份遺囑送到你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