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濟堂朝話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見十米開外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白人男子。
那人走了過來,沉聲又說:“當年,你若是肯聽我的話,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等地步。就算你得了不治絕症,也可以風風光光地死去。”
安東尼扭頭看了那人一眼,緩上一口氣,哈哈笑著說:“勞埃德,你也來了,真是好極了,看來今天是個不錯的日子。”
勞埃德淡淡說:“是的,今天確實是個不錯的日子,所以我來看你。”
安東尼眼裡閃爍著光芒,“老朋友,謝謝你來看我。世界那麼多人,只有你對我是真誠的;當所有人都離我而去,只有你心裡還記著我。”
勞埃德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望著墓園外的遠處,微微一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一眨眼就過了二十個年頭。這個世界有兩樣東西是令人最懷念的,一是青春歲月,一是老朋友。”
安東尼又開始咳,咳得腰都彎了下去,咳得眼睛都紅了。
鐵濟堂給他揉緩了咳嗽,安東尼深深吸過一口氣,抬眼也望向遠處,“十年風光,十年破落。嘿嘿,青春我獻給了無數女人,老朋友我只有你一個,這就足夠了。這一生就算我做錯很多事,或者很多人對不起我,我也無悔無憾。如果上帝讓我重頭再來,我也會選擇同樣的路。”
勞埃德從褲袋裡掏出一包煙和一盒火柴,點著一根菸深深吸上一口,緩緩吐出,“如果讓我重新遇見你,我不會輕易放棄,直到你回心轉意為止。”
安東尼微微一笑,“也許我會改變主意。”
勞埃德又抽了口煙,鬱郁而言:“喬伊納被上帝召喚去了,他走的時候好淒涼,只有我一個人陪著。”
安東尼聽了兩眼呆呆地望著天空,一會才開口:“我也要走了。”
勞埃德說:“所以我放心不下,才來看你。你比喬伊納好點,還多幾個人陪在身邊。”
安東尼又咳嗽起來,他喘著氣,轉頭望向鐵濟堂,勉強綻出一絲笑容,細聲說:“約書亞,我要走了,我已聽見上帝召喚的聲音。那份遺囑和地契,我放在我臥室床頭的那本《聖經》裡夾著,你隨伯克神父去取。
本來馬尼拉解放後,我是打算回馬尼拉找你的,但我的病情不允許。我知道自己隨時都會死去,我擔心我會死在路上,這樣一來那份遺囑也就隨我去見上帝了,所以我想到給你寫信。那天我寫好了信,往郵局準備給你寄出去,無意中在街上卻碰上了一個人,你知道是誰嗎?就是你父親的結拜兄弟夏仲達。”
鐵濟堂聽到這不由心中一動,插話問了句:“舅舅,夏叔叔可告訴你他家在哪嗎?”
安東尼搖了搖頭,“沒有,我也沒問。我向他打聽你的情況,他給我說你已在戰場犧牲了,之後也說了你父母在四年前被人殺害一事。我渾渾噩噩地回到教堂,那封信也沒寄出……咳咳……”
濟堂聽了頓感失望,但他並不會認為夏仲達一家就在達拉斯。芝加哥一行後,他想清了一事,就是夏仲達是靠碼頭與海運起家的,他的生意大部分業務都離不開碼頭與海運,所以他不會在一個遠離海邊沒有港口的內陸城市安家。
安東尼咳了幾下,然後問:“約書亞,你父母真的去世了嗎?”
鐵濟堂點了點頭回:“是的。”接著便將父母去世的經過講了。
安東尼聽後微微一嘆,“約書亞,除了你,我在這世上所有的親人都走了,現在我也要去見上帝了。本來我以為自己會像一隻蜘蛛一樣孤獨地死在一個陰暗的角落,沒想卻有我尊敬的神父、我真摯的朋友以及我渴盼的親人,還有一位天仙一樣美麗的女孩來給我送行,我也可以瞑目了。哈哈哈……” 說完一陣大笑。
鐵濟堂知道這是舅舅留在這個世界最後的聲音。他本有辦法可以延長安東尼幾天生命,但他沒有這樣做,因為這隻會延長舅舅的痛苦,而不會給他帶來任何的快樂。也許讓安東尼這樣離去,對他來說反而是最好的一種解脫。
安東尼生前曾是這座教堂最豪氣的捐款人,所以伯克神父早就為他備好一塊墓地。鐵濟堂在眾人的幫助下將舅舅下葬在這塊“風水寶地”,然後祭拜了一番。
伯克神父站在墓前給安東尼向上帝作了一番禱告,然後對鐵濟堂說:“安東尼這人,一生風流闊綽,到頭來卻淪落成如此地步,不由不讓人嘆惜。我和他父母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他父母生前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安東尼卻不是,不過他常常陪女人來教堂禮拜,一來二去我跟他也就認識了。
我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