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然後弟子又問,那舜應該怎麼辦?總不能眼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殺吧?孟子說……”
“舜應當像拋棄掉一隻破舊的鞋子那樣,棄天下不顧,揹負父親逃到一處海邊,就此定居,一輩子都很快樂,把自己曾是天子的事忘掉。”柳析接上李清幽的話。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清幽扭頭看向柳析。
柳析似有若無地飛快笑了一瞬:“我不會為我所愛之人脫罪,但我可以拋下一切帶他走,我們到一處海邊住下,就此定居在那,一輩子生活在一起,一直都很快樂,把從前的事忘掉。”
長生頷首:“幾位跟我來吧。”
——
“醫谷之內,有三條規矩必須遵守,如若不然,我可要將各位請出去。”長生一面引路一面對他們說道,“其一,不可在醫谷內打鬥傷人;其二,不可將谷中任何物件帶出;最後,不可以高聲喧譁,擾人清修。”
“若是有人違反這些規矩,卻拒不出谷,你手無縛雞之力,拿他有什麼辦法?”宋竹君不屑地說道。
“沒有人帶路,還想出谷?”長生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只怕到時候他求著讓人帶出去,也不會有人帶他出去。”
不知跟在長生身後走了多久,幾人到了一片極開闊的地界,放眼望去,大片翠色浮沉,相互擁簇著綿延甚遠,竟一時望不到頭。
醫谷中屋舍鬆散,大多是依醫館模樣建制,男女皆為醫師藥師打扮,亦有如長生一般的道童打扮的少年,
柳析留意到李清幽全程一言不發,一路上都在四下看著什麼,於是側身行至李清幽身旁,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這一路都在看什麼?”
“記下路線,以防我們真的被困死在此處。”李清幽亦低聲道。
“你過目不忘,似乎不用特意去記。”柳析思索片刻道。
“我只是真的很怕被困死在這兒。”
柳析有些忍俊不禁,險些笑出聲來。
長生將他們安置在一處閒置的醫館中,據說是木逢春的居所,只不過木逢春常年在外遊醫,便被閒置了。
“醫谷內有田有糧,野菜野獸也不在少數,自給自足不成問題,幾位想要待多久都可以。”長生吹響一枚銅哨,隨後將其交到李清幽手上。
未幾,一隻不知名的雀兒應聲而來,落在長生肩頭,長生解釋道:“這隻鳥兒名喚‘知足’,平日就跟在我身邊,若要見我,吹響銅哨,知足一飛,我便會隨它前來。”
李清幽接過銅哨,拱手道:“多謝。”
“既是蒼山的朋友,便不必言謝。”長生還以禮數。
“這會兒倒客氣起來了,方才刁難我們時那個趾高氣昂的勁兒喲——”宋竹君放鬆下來,又出言調侃長生。
“那是師尊的規矩,我不過是按師尊的意思去執行罷了。”長生反唇相譏,“倒是你,你主人還沒發話呢,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宋筠說得沒錯,長生的確機敏過人,這麼會兒功夫已看出他與宋竹君的主僕關係,多少有些察言觀色的本領。
宋筠已進入醫谷,即便魔宮眾人知道他在此處,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如此一來,李清幽也可以同柳析啟程去別處而無後顧之憂了。
“回山上看看吧。”柳析忽然說道。
“怎麼?”李清幽不解,“怎麼突然要我回去?”
“師父說他想見你。”
——
崔玉澈坐在平日他和江晚山對坐的位子上。一盞茶、幾枚不算昂貴的糕點,兩人能聊上一整天——從旭日東昇到日頭西沉,再秉燭夜談,一直到日上三竿。
江晚山博聞強記,同他談天說地簡直比聽書還要精彩,畢竟說書人絕不會容忍你在他說得興起的時候插上幾句話,江晚山卻總是等著別人說完,他再續上他原來的話,沒有絲毫遺漏。
江晚山就是這樣的人,他不願意煩擾別人,卻樂得為朋友排憂解難,而他自己的憂愁,總是也扛在自己肩上,從不肯說與人聽。
“老兄,長此以往,哪怕銅皮鐵骨也要壞透的。”崔玉澈也曾打趣般地勸他。每每這時,他總笑,就是不說話。
值得嗎?
做了又怎樣呢?也許不做也無妨,也許會有別人來做。
只是江晚山答應過。
江晚山答應過——若他肯以身入局,他沒查清的事情,江晚山會替他查清楚,他沒能做到的事,江晚山替他去做。
若江晚山先去一步,崔玉澈亦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