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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可不是,這一雙眼睛,還有這一雙手,不是最近我曾見過的嗎!在我的記憶中是多麼清楚!

他叫她下去,她便悄然地從房中退出。但是她好像仍然站在我眼前,那麼逼真,一點不假。我看著她的雙手,我看著她的雙眼,我看著她那飄起的秀髮;我把它們和另外一雙手比較,和另外一雙眼睛比較,和另外的一頭飄起的秀髮比較,心想,如果那個人嫁了一個野性未改的丈夫,經歷二十年的艱辛生活,會不會也成為這個樣子呢。我又望了一下這位管家婆的一雙手、一對眼睛,心頭湧起一陣無可名狀的感覺,想起了我最近一次在那座荒蕪了的花園、在廢棄了的制酒作坊散步時(當然不是孤獨的散步)心頭所湧起的情感。我又想起,有一次從馬車的窗戶裡伸出一隻手向我揮舞,探出一張面孔望著我時,我當時心頭也湧起過同樣的情感。我又想起,我曾經乘坐馬車(當然不是孤獨地乘坐),在經過一條黑暗的街道時,突然遇上了耀眼的燈光,在我腦子裡這同樣的感覺又一閃而過,就像閃過的雷電一般。我想起我在戲院中時,由於一時的聯想卻忽略了康佩生的在場;以往我不善於聯想,而現在卻對聯想有了牢固的習慣,埃斯苔娜的名字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時,我便聯想到那手指編織時的動作,那雙專心一致的眼睛。我感到我捕捉到了一個絕對可靠的情況,這個管家婆就是埃斯苔娜的母親。

賈格斯先生曾經見到過我和埃斯苔娜在一起的情形,他不見得看不出我這未加掩飾的紛亂情感。當我說到這件事使我十分痛苦時,他拍了一下我的背,又給我們斟了一次酒,然後便自顧吃起他的晚飯了。

後來這位管家婆只又來過兩次,而且在房裡逗留的時間很短,再加上賈格斯先生對她又總是那麼聲色俱厲。但不管怎樣,她的那雙手就是埃斯苔娜的手,她的那雙眼睛就是埃斯苔娜的眼睛。我的判斷是肯定的,即使她再來一百次,我對此確信的程度也不會再增加,更不會減少。

這是一個很沉悶的夜晚,溫米克一見酒杯斟滿酒,就拿起酒杯像例行公事一樣一飲而盡,這就和一發薪水他就把錢往口袋裡一塞一樣。他坐在那裡,兩個眼睛不斷地望著東家,永遠是一副準備被盤問的架勢。至於他的酒量嘛,他的那張郵筒般的嘴和郵局的郵筒口也一樣,只要向下投信,是來者不拒的。在我看來,今天在這裡的肯定是溫米克的雙胞胎兄弟,儘管從外表上看,他和伍爾華斯的溫米克長得一模一樣。

我和溫米克早早地告了辭,兩人一起離開。我們在賈格斯先生的鞋堆裡摸索著帽子時,我就預感到真正的溫米克就要來了。我們順著吉拉德街朝著伍爾華斯的方向走去,只不過才走了幾碼遠,我就發現我已經用手臂挽著真正的溫米克的胳膊了,而那個假的雙胞胎兄弟已消失在夜晚的空氣中。

溫米克說道:“唔!一切都結束了!他可是個奇怪的人,他這個樣子的人天下無雙。我只要同他一起吃飯,就不得不把我的嘴巴擰緊;不過呢,事實上只有放鬆我才感到舒服。”

我感到他這話說得真是一針見血,我便把我的看法告訴他。

“這話除了你之外是不能和別人說的,”他答道,“我知道你我之間所說的話不會再讓別人曉得。”

我問他是不是見到過郝維仙小姐的養女,也就是本特萊·德魯莫爾夫人。他說沒有見到過。為了話說得不那麼突然,我先和他談到老人家,又談到司琪芬小姐。他一聽我談到司琪芬小姐,臉上便表現出一些狡猾的神色,並且停在街頭擤起他的鼻子,那個搖頭晃腦的樣子和拿著手帕在空中揮舞的動作,就透出了他心裡的高興。

“溫米克,”我說道,“你記不記得在我第一次去賈格斯先生家之前,你告訴我要注意他家的管家婆?”

“我說過嗎?”他說道,“哦,我想起來是有這件事。真糟糕,”他臉色陰沉地補充道,“我想我是說過。我覺得我的嘴巴還沒有完全擰鬆呢。”

“你把她叫做一頭被馴服的野獸,有這回事嗎?”

“那麼你把她叫做什麼呢?”

“和你叫的一樣。溫米克,賈格斯先生是怎樣馴服她的呢?”

“那是他的秘密了。她待在他那裡已經有許多年了。”

“我很想知道她的身世,希望你告訴我。我對她的身世特別感興趣。你知道,我們兩個人之間談的話不會再讓別人曉得的。”

“好吧!”溫米克答道,“我並不知道她的身世,也就是說我不瞭解她的全部情況,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所知道的。當然,我們談的都是以私人的身份和個人的關係為出發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