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食、起居佈置了一番,便和江楚賢出去了。直到此時,我才注意到,江楚賢自始至終都沒有和我說一句話。他目光遊離,很輕很薄,有時候落在我面上一瞬間,便又移了開去。
入夜,思言端了油燈過來,對我和花廬道:“聽聞有些大病初癒的人需要加餐,我就和你們住一間吧,夜裡也好給你遞水遞食。”
我有些過意不去,道:“真是勞煩你了。”
思言看了我一眼:“哪裡學的客氣話?你幫我逃出來的恩情,我還沒還呢!”
我心頭一暖,任由她鋪了床睡下。
夜裡還是悶熱,我因是孕期,不能用冷水,也不能吹風,更是難以入寐。思言翻了個身子,輕聲問:“有心事?”
我苦笑:“嗯。思言,你說——皇上會來攻打漠城嗎?”
“顯而易見,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難道不能以和平方式來解決嗎?”
思言頓了頓,道:“和平?溪雲,你太不瞭解皇上了。你以為大月國皇子真的是赫連明瑟殺掉的?”
我心頭一跳。
我一直以為,明瑟是藉助了襄吳死士的力量才殺了大月國皇子。可是,如果她和江朝曦有交易,那麼江朝曦也可能是兇手。
“朝中關係錯綜複雜,這不過是皇上想出兵大月國的一步棋罷了。”
是嗎?
許許多多條人命,只不過是一顆顆帝國夢想的鋪路石子?
我心裡嘆了一聲。
江朝曦,你一心想要統御天下,那麼心裡還有沒有我的一席之地?
此後數月,不斷有戰報送來。
南詔軍聯合襄吳梁王攻打大月,氣吞如虎,首戰告捷
大月節節戰敗
一條條的戰報,就凝聚著無數人的鮮血。
很多時候,我步履蹣跚地走出屋子,看江楚賢發號施令,舉手投足間自有乾坤。可是時局越來越緊張,哥哥的神色也和季節一樣,變得越來越冷了。
江楚賢一直在訓練軍隊,鞏固邊防,但四周諸國的態度開始隱晦起來。南詔現在風頭正盛,哪裡有人會資助他而得罪南詔呢?
南詔收復大月,重整旗鼓之日,就是漠城臨難之時。江朝曦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威脅他江山穩固的隱患。
冬天來了,天空凝聚著濃厚的雲,狠狠地壓在人們的心上。在一個寒風呼嘯的早晨,我誕下了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公主。
我給她起名叫漠兮。
花廬很喜歡抱她,常常一抱就是老半天。我笑著打趣她道:“你也不怕寵壞漠兮,將來她纏上你,幾步路都要你抱。”
花廬笑呵呵地說:“娘娘,我就喜歡抱,你就讓我疼一會吧。”
我笑著向襁褓中的孩子看去,粉嘟嘟的嘴巴,烏黑的大眼睛,的確可愛。
不知道江朝曦看到這個孩子,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頓時,我心情變得無比複雜。
花廬哄著漠兮,笑容一點點斂去,喃喃道:“娘娘,你要在這裡呆上多久呢?我們去和公子商量一下,讓他護送我們回南詔好不好?”
我勉力笑了一下:“此事以後再議。”
回去
那他們該怎麼辦呢
我想起哥哥,滿腹憂愁。
驀然,簾子被人掀開,思言卷著霜寒氣息走進屋中。她原本很喜歡漠兮,往日一來就逗弄她,如今卻容色沉重,看也不看漠兮一眼,便重重地往床沿上一坐。
我問:“發生什麼事了?”
思言嘆道:“今天得來訊息,大月國戰敗,南詔大獲全勝。”
在江楚賢四面楚歌的時候,這的確不是個好訊息。我垂眸不語,她繼續道:“溪雲,南詔軍的鐵騎,遲早會來踏平漠城。”
花廬面有驚異,欲言又止。思言再不多說,起身離去。
我心裡發苦。
我知道思言的意思。我原本留下來,就是為了讓漠城多一層保障。可是利用漠兮,真的會讓江朝曦放過漠城嗎?
我從花廬手裡抱起漠兮,哄了兩聲,淚突然就落了下來。
冬夜,四周靜寂,只餘風搖枝椏,偶有隱約的腳步聲和人聲。驀然,有簫聲破空而來,在這青空之下低迴婉轉,如訴如泣。
我躺在床上,細細品了那簫聲,只覺得宛如一曲離歌,帶了無盡悲涼的唏噓。便再也睡不著,躡手躡腳地披了披風,走出屋外。
城牆之上,一人獨立,執一蕭管靜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