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飛煙滅。
刀刃挑開皮肉,刺入血管,紀言卻察覺不到一絲一毫,疼痛。
他木然地拿刀不斷削刻,木屑在血光中飛濺。紅,深深淺淺的紅,嘶吼叫囂,從遠處襲來吞噬他——
一隻手,悄然覆上紀言雙眼,擋住了洶湧的紅。
另一隻手,抓住刀刃,阻止了紀言的行為。
紀言手腕用力,刀刃繼續往下。
那抓住刀刃的手非但沒有鬆開,反而抓得更緊了。刀刃切入皮肉的頓感從那人手心傳入刻刀,又從刻刀傳入紀言手心。紀言心中一顫,悶啞嗓音從堵滿血塊的喉嚨裡擠出:
“放手。”
那人把紀言整個兒攏在懷中,手死死地抓著刀,分毫未動。傷口湧出的鮮血自刀刃與手心之間找不到出路,便從五指的指縫裡淌出,縱橫如破碎的紅河。
“放手啊!”
紀言嘶吼道,激烈地掙扎著,想要掙脫那人的禁錮。
那人卻更加用力地抱緊紀言。
紀言掙扎很久,掙扎到力氣消耗殆盡,那人也沒有鬆開。紀言心中一陣無力,忽地垂下肩膀,放棄了掙扎。
那人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刀,緩緩走到紀言面前。
紀言看著他,看著眼前這熟悉的,又陌生的男人。
連軼頭髮沒有打理,有些凌亂地灑在額頭,緊蹙的眉裡透出絲絲縷縷的疲憊。他黑眸更深更沉了;壓抑不可解的複雜情緒,眼眶下殘留重重陰影,彷彿很久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
紀言默默地想:這些天,他過得不好嗎?
嘴角,卻扯起一抹怪笑:“怎麼這幅樣子,沒睡好?也對,身邊有個那麼漂亮的未婚妻,想睡好都難。”
紀言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以如此冷漠而刻薄的方式嘲諷他人。以前那個動不動罵髒話、發脾氣的自己哪去了?那時候覺得很多人、很多事都讓人憤慨,現在卻覺得,沒有人、沒有事能讓人憤慨了。
哀莫大於心死。
連軼盯著紀言,沒有說話。
紀言還在笑:“你來幹什麼,來看我到底有多慘嗎?”
一道細碎的光線自連軼黑眸劃過。平靜的黑,隱隱破開裂痕。
兩人默然對視,氣氛異樣的寂靜。
連軼眼睛裡的情緒,漸漸從裂痕裡漫出,滿溢成河。
紀言忽覺心亂,臉上笑意快要支撐不住,下逐客令道:“你看完,是不是該走了?”
連軼緩緩垂下眼睛,看向手中的刀。刀上沾血,紀言的,他的。
“我不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