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後,沒好氣地半扛半拖著俞賢,帶著人往回城的方向走。「這麼重……搞什麼,沒事跑這麼遠喝酒,淋得一身溼就算了,還染上風寒,找我麻煩麼。」
「明……」
「蛤?什麼?」
「明……遠……」
聽見俞賢喊盛名遠,洛子敬一口氣堵在喉頭,差點沒想把人給扔下。可即便他忍著氣,才繼續聽俞賢嘟囔沒幾句,洛子敬還是驚得鬆了手。
「我俞家他人對你的好……你為何沒有半分在乎……」
「如此無情的作為……又要我怎麼……怎麼信你?」
「俞家之盛,你且不在乎……如今……我俞賢不過只是……」
「碰!」
洛子敬垂手瞠視俞賢,卻恰見俞賢緊閉的雙眸中,滑下幾許清淚。「明遠……」
「……」
佇立好一會,洛子敬才再次將俞賢撐了起來。
他拖著一個人、一路艱難地走回去,耳中聽著不斷的胡言亂語,心裡雖然仍恍惚地難以置信,卻因此少了許多不情願……當然,也多了不少憤慨。
盛明遠,憑什麼讓人如此惦記著?
洛子敬帶俞賢回到自己家裡,妥善安置好俞賢後,見到俞賢昏睡間仍深鎖著眉頭,嘴裡還時不時叨唸著某個人,便不由得越發鬱悶。
他聽得煩心,自然就選擇離開,留下俞賢一人在房裡靜躺,留下俞賢一個人,沉浸在彷佛無窮無止的夢裡頭。
夢裡,他見著了許多人。
有父親,有母親,有幾位兄長,當然還有……明遠。
「父親大人,教教我……我該怎麼做才好?」
瞧見親人的那剎那,俞賢便知道自己在夢中,他心情很是激動,可是走到他們面前時,他卻沒有問父母兄長去了之後,過得好不好;反而跪在他們面前,懇求他們像從前那樣,再幫他策定那些他不愛理會的事情……他寧願做個長不大的孩子。
然而,俞賢只瞧見父親寒著臉色看他──不只父親,他的母親、兄長們都是這樣看著他。
為什麼?
「您是在……怪我麼?」俞賢難過地問。
「是怪我悖了您的教誨,置東煌百姓於亂?」
「或是怪我壞了門風,真真切切地喜歡上一個男人……一個害咱家不淺的男人?」
「還是……怪我累了一個無辜的人,苟活迄今?」
俞賢連連反問了許多句,只是,他不僅沒得到半字答覆,最後還得眼睜睜地,看著親人一個接著一個轉身遠去。
彷佛是對他失望透頂。
俞賢面色慘白地坐倒在地面上,渾身發冷,冷得連地面的冰寒都感覺不出來。
他闔上眼,企望能從夢中醒轉。可他坐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以為他再也離不開夢境時,才終於能睜開眼睛。
是他的房間。
藏鋒 二十六
俞賢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回到盛宅的,不過,在經歷那夢之後,他慶幸他在這裡。在這宅院裡,受他重視的人,不會責難他、不會離開他;而他所要承擔的,只有自己對自己的譴責罷了……
想著,俞賢黯然地低下了頭。
「碰!」
巨響嚇了俞賢一大跳,他立馬站起,正巧看見身著戎裝的明遠,渾身染血地癱倒在房門邊的剎那。
明遠!
俞賢張口叫喚,並慌忙上前。
「走……」當俞賢扶起明遠輕飄飄的身體時,他聽見明遠虛弱的嗓音。
怎麼回事?
俞賢又問,可怪的是……他認為他已經問出口了,但他自己卻始終沒有聽見自己說話的聲音。
「功敗垂成……子齊,你快走……離開這兒……」明遠無力地推著俞賢:「走啊……別被牽連了……」
功敗垂成……那麼往後,應是再難向皇家貴胄尋仇了吧?
俞賢心裡升起幾許惋惜,但那惋惜之中,並沒有他原先擁有的憤與怨──反而是鬆了口氣。
他不怕被牽連。
牽連又如何?正好讓他隨明遠一同去了,如此一來,他便不再兩頭為難,既不愧對已亡的親族中人,亦不愧對明遠待他之重。
所以,他不會走。
俞賢攬著明遠的身軀,正待與明遠呢喃時,明遠的身子毫無預警地滑落。
驟然間,他和明遠便讓寬了千萬倍的門檻給分隔兩端,彼此越離越遠……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