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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當時在風巖館周圍警備的警官都被德漢姆從頭到尾的臭罵了一遍,但每個人卻都一口咬定沒有看到任何人進入或離開過,在無可奈何之下,德漢姆把所有警官,僕人和四大家族的人都集中到飯廳裡,獨獨留下吉比單獨拷問,而杜爾威則沉默寡言的在一旁觀察屍體。
雪赫拉房間的佈局和琳達夫人的差不多,巨大的衣櫥,化妝臺,寫信用的書桌和一張奧斯汀風格大床。落地窗就在床邊,正對著門口,窗中央被人砸開了一個大洞,大小勉強可以讓一個人進出,邊緣殘留的玻璃尖端上還懸掛著吉比警服的布料。窗外躺在鋪灑一地碎玻璃上的,是已經裂成幾半的大馬士革薔薇花盆,顯然便是窗上空洞始作俑者。
杜爾威半跪在艾米瘦小身體旁,緊皺雙眉小心把插在她胸前短刀拔起。驗屍官嘆了口氣,辛苦倚床從地上把他超重身軀拉起:“就是那把拆信刀殺了她,一刀切斷大動脈——死亡時間就在這一個小時之內,與上次一樣,連續殺人,嗯?”
艾米頭朝門口平躺在床邊,雙腿扭曲得幾乎伸進床底,鮮血流滿了她的上衣和雪白圍裙,當驗屍官把她抬起來時,房間裡的人可以清楚看到血液拖曳的痕跡。
“她一定在地上掙扎過,這個可憐的孩子。”驗屍官掀起猩紅色床單,示意眾人看向血跡:“血流滿了床底下。”
艾米慘白的臉和無力雙手隨著殘破身軀被拖向門口,就像一袋糙米被眾人搬抬,毫無尊嚴可言,但是誰又能在死後享受到尊嚴帶來的美好幻覺。這個年輕的孩子一定沒意識到是什麼襲擊了她,杜爾威想,不然她臉上不會是如此平靜而茫然,就像一個看見上帝的稚童,除了問“你是誰”外想不到該許的願望。
死亡——杜爾威看著乾涸的血痕,那是生命流逝最直觀的表示,但是誰又知道那是什麼,除了“停止”之外,沒有人能說出死亡到底棲息在艾米身上的哪一處,讓現在的她冰冷而僵硬:“大部分都在床底下,有點奇怪,不是嗎?”
驗屍官用唾液沾溼筆尖,漫不經心的在紙上記下艾米的死亡記錄:“噢,我不會覺得太奇怪,或許這該死的大館往東邊傾斜了一點,血跡往床底下流也是可能。”
“嗯,可能。”杜爾威在德漢姆徒勞咆哮聲中仔細察看了一遍空蕩蕩的書桌,零散的小報,邀請函,照片信件,象牙墨瓶和羽毛筆,但沒有拆信刀,“看來不管是誰……從桌子上隨手擄來拆信刀,然後——非常老練,不是嗎?”
驗屍官像是一頭在泥水裡打滾的家豬般滿意哼了兩聲:“噢——非常的老練,迅速安靜,嗯?我猜那個孩子在被刺中後都沒有力氣發出喊叫。”
“在這個宅子裡——我不知道,或許她的尖叫根本不會被留意到。”杜爾威深深的嘆一口氣,“太邪惡了,太聰明瞭。”
“嗯?什麼,探長,你說什麼?”
踏入飯廳時,唯一能跳入杜爾威腦海裡的詞只有“沙丁罐頭裡的魚”。擁擠的人群和懷疑的目光,每個人都在試圖與旁邊的人拉開距離,同時嘗試不太靠近另外一個在旁潛伏的可能兇手——就像爭奪地盤的野獸,杜爾威一瞬間有些好笑的想著,如果他們願意在旁邊灑上一圈尿漬表示地盤……
但堆積在房內的氛圍太過沉重而緊張,血管裡跳動的脈搏有如千萬陣雷聲迴響在古老梁頂,杜爾威幾乎能看到其他人臉上抽動的神經,兩起謀殺,兩條生命,黑色的墓鴉就棲息在窗沿上。
不,那只是穿著黑色紗裙的雪赫拉,半坐在窗邊任金髮傾灑,睫毛在陽光下微弱顫抖,腳上卻是最簡單的半跟素面黑鞋,就與房內不安驚跳的其他女僕一樣,但她是雪赫拉,這三個音節本身就已經幾乎成為了某種迷人,致命,誘惑而且無法抵抗的魅力的代言詞。
德漢姆粗重的腳步聲打斷了杜爾威入迷的凝視,轉頭視線就撞入魯克雙眼,為什麼他的臉上那麼憂傷,為什麼他的神情那麼不安?
“在搜查完整棟風巖館之前,沒有人能離開這個飯廳——我們將在書房進行審問。”
雪赫拉的證詞幾乎都是“不知道”和“不清楚”,但發展的脈絡與吉比沒什麼區別。只是當她的雙唇開始顫抖,她的頭顱開始下垂,德漢姆的腦漿就幾乎化為一灘白水,杜爾威冷眼看著,警探長在雪赫拉前就像穿過了某個神秘的時光隧道,回到他初生孩童時的羞澀和靦腆。在不得不幫助警探長結束雪赫拉的審問後,杜爾威沮喪的發現,其他人的證詞更是毫無幫助,畢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上將和珍娜之間的糾紛上,能注意到謀殺的,除去吉比和雪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