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話,我會認為你是在千方百計地貶低我……至少是貶低我的動機。〃
〃可是,你確實很瞭解我,對嗎?我決不會瞧不起你的,可有的時候你的動機是直率、欠考慮、愚蠢的。〃他的聲音奏緩慢,十分單調。〃我就是你良心的聲音,朱絲婷·奧尼爾。〃
〃你也是大傻瓜。〃她已經忘記自己不能曬太陽,猛地挨著他躺在草地上,這樣就看到他的臉了。〃瞧,你是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子的,對嗎?〃
〃哦,朱茜。〃他哀傷地說道,但是不管他原來打算接著說些什麼,也沒有機會了,因為她又開了口,有些怒氣衝衝。
〃我永遠,永遠,永遠也不會愛任何人!倘若愛人們,他們就會使你痛苦之極。倘若你需要人們,他們也會使你痛苦之極。告訴你吧,人們就是這樣的!〃
當她認為可以不要愛的時候,他總是感到痛心,而他明白這種想法是他所引起的時候,就愈感痛心。如果有一條壓倒一切的理由能說明為什麼她在他的心目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那就是因為她對他的愛足以化解怨恨;他從沒感到她對他的愛會因為妒嫉和急恨而減弱。他站在愛的中心,而她卻站在遠離中心的圈外;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嚴酷的事實。他曾經祈禱過,祈禱事情會有所轉變,可是,情況卻根本沒有任何變化。這並沒有減少他的忠實,只是突出醒目的向他表明,在某些地方,在某種時候,他將不得不為她在自己身上過分施與的感情付出代價。她對此持樂觀態度,設法使自己確信她在圈外也乾得很好;但是他能感到她的痛苦。他是知道的。她身上有那麼多值得愛的東西,而在他的身上值得愛的東西卻少得可憐。他不能理解不同的事物。由於他的俊美,他溫順的稟性,他那種與母親和德羅海達的其他人溝通感情的能力,他獲得了許許多多的愛。而且這也由於他是男人。除了他根本不知道的事外,他沒得到的東西是很少的,他以別人曾得到過的方式得到了朱絲婷的信任和友誼。媽媽對朱絲婷的重要性比她願意承認的要大。
但是,我會償還的,他想。我已經得到了一切。我必須以某種方式償還,使她得到補償。
突然,他碰巧看了一下手錶,兩腿無力地站了起來;儘管他承認他對姐姐所欠甚多,但是,對天上的那個人他所欠更多。
〃我得走了,朱絲婷。〃
〃你和你那該死的教會!你什麼時候才能擺脫它呢?〃
〃我希望永遠不擺脫。〃
〃我什麼時候再見你?〃
〃嗯,今大是星斯五,明天當然還可以見面。11點鐘吧,還在這裡。〃
〃好吧,乖小子。〃
他已經走出幾碼遠了,裡佛繆的硬草帽扣在腦後;但是,他回過頭來,衝她一笑。〃我還是什麼?〃
她露齒一笑。〃保佑你,什麼也不是了。你實在太好了;我總是個麻煩纏身的人。明天見。〃
聖母瑪麗亞教堂前廳中巨大的門上都蒙著紅色的革面;戴恩悄悄地推開一扇,溜了進去。嚴格說來,他離開朱絲婷稍微早了一點兒,但是,他總是願意在教堂裡還沒有擠滿人的時候進去,不願成為人們目光、咳嗽聲、衣服悉索聲和低語聲集中的中心。他獨自一人的時候,覺得好得多。教堂裡有一個司事正在點著高高的祭壇上的一支支蠟燭;這是一位副主祭,正準確地判斷著。他低下頭,走到聖體盤時,曲了曲膝,划著十字,隨後,很快地輕手輕腳走向了靠背長椅。
他跪在那裡,頭放在交迭的手上,讓自己的頭腦隨意遐想起來。他並沒有有意識地祈禱什麼,反而願意成為周圍環境內在的一部分,儘管他感到周圍熙熙攘攘,然而他依然覺得這氣氛有一種縹緲的意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聖和沉靜。就好像他變成了小小的紅色祭壇玻璃燈中的一朵火焰,總是沉湎於熄滅的狀態下閃動著,雖然只靠著一點點必不可少的香油而延續著它的火光,放射出短暫的光暈,但是卻能永久照亮無邊的黑暗。寧靜、縹緲,恍然迷失了自身的存在;這就是戴恩置身於教堂時的感覺、在其他任何地方,他都感受不到如此的井然協凋,氣寧神息,痛苦皆消。他低垂著睫毛,閉著雙眼。
風琴臺上傳來了腳步的滑動聲,管風琴傳出試琴的呼呼聲和琴管排氣的聲音,聖母瑪麗亞大主教童子學校的唱詩班先行進來一步,插在眼下到即將舉行的宗教儀式之間這段時間中練習一下。這僅僅是星斯五的一次午間祝福式,但是,戴恩在裡佛繆學校中的一些朋友和教師要來參加讚美活動,他也就想來了。
風琴試了幾聲和絃,便徐徐奏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