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瞧見了他吻你的一幕,又何至於飲多了酒,誤將映月……還有,那日山間暴雨,我拼命尋了你一整夜,次日一早,卻看見你與他獨處一穴。風離澈是怎樣的人,我還不清楚麼?他會對你沒有一分遐念??他會忍住不碰你?”連聲的質問,他已是將指關節握得“咯咯”直響,在寂靜的夜中格外地清晰。
那一日,她身姿柔弱的立於山洞前,衣衫微皺,裙襬下已是扯破數處,她瞧見他,那淡漠的表情,至今回想起來,都覺著心中鬱結。風離澈自山洞中緩緩步出,臉色潮紅,髮絲凌亂。他從不知,風離澈向來冷清的眸光也能這般溫柔,瞧著她的背影,彷彿能擰出柔情之水來。他是男人,風離澈那般瞧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的神情,他一看即是明瞭。那夜,他們真的沒有發生過什麼麼?要教他如何相信!
她的舌尖咯咯而顫,心中窒悶得幾乎要嘔出血來。月色慘白似一張鬼臉,幽幽照在她的臉上,原是同樣。
她的手軟弱的垂了下去,再提不起來,眼角的餘光,瞥見自已的手已是蒼白如月下雪。心中劃過一絲劇痛,苦楚與羞辱似凜冽的刀鋒般一刀一刀劍著,再一滴一滴的落下鮮血,那樣痛,痛得幾乎矇住了呼吸。
“好!好!好!”她神情瘡痍不忍賭,連連後退,連連說了三個“好”字,緊咬下唇,聲音悽惶不堪,整個人搖搖欲墜如枝頭即將凋落的樹葉。原來,在他的心中,她竟是這樣朝三暮四的女子。可以為了達到目的,輕易奉獻出自己的身子。
原來,她竟是這樣不堪。是的,他的質問,讓她第一次瞧清楚了自己,她利用自己的美色,去勾引風離澈,而她,原本就是這樣不堪的女子!她終於清楚的認識了自己!
突然,她的唇邊漾起一絲冷笑,質問道:“既然如此,我也有話要問你。風離澈似乎並不知曉我入宮沖喜的緣由,況且如今傲哥哥已然是全殲日月盟歸來,可見風離澈與日月盟根本沒有關聯,又何來合作?即便司天監莫尋是日月盟的人,又何以見得是風離澈與他一同構陷於我呢?”
他皺眉,寒聲道:“這個,我也是才知曉。”
“真的是才知曉麼?”她突然情緒失控,朝他大聲吼道:“我不信你不知道!”
他的臉色極是難看,微張的眼角迸出無盡的怒意,騰的一發力,便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案几,“哐啷”聲不絕於耳,是散落一地的杯盤碗碟,玉瓷碎片的尖角,彷彿能將這寂靜的夜色勾破,直射出一道道清冷森然的光芒。
“樓煙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暴怒使他的雙眸充滿血絲,令他整個人如同一頭侗機而動的猛獸,直欲撲上前去,將她撕扯成千片萬片。
她早已是理智失了殆盡,背風直立,一臉倔強,只挑釁望著他,亦是怒吼道:“反正,你都利用過我。你既然能將我狠心推向豹子,那這等小事,騙我又算得了什麼?”
他的臉在月色中益發的陰沉,目光冷得有如九天寒冰,輕哼一聲道:“你還不是一樣出賣過我?如今日月盟全線崩盤,晉都之中的聯絡點已然暴露,錦繡坊!樓煙落,你究竟是用的什麼手段,給慕容傲傳遞的訊息,嗯?你告訴我啊!”大怒之下,他亦是喘不上氣,頓一下,冷嘲道:“我竟從不知,你如此有手段,竟能在我眼皮底下將訊息傳出。我真真是小覷了你。你能出賣我一次,誰知道,還會不會有第二次?!”
煙落面色慘白如紙,夜風吹亂了她的長髮,蓬亂如草,肺中漲滿了鬱氣,再說不出一個字來。她有手段!她若沒有手段,他如何能扳倒風離澈?!
從小至大,爹爹一直循循教導她,要隱忍,要內斂,凡事不必去強爭,因為真相自在人心,總是會被人發現的,多說無益。平時她總是忍忍忍,今日她一反常態,竟是與他爭執了這麼久,久到她幾乎快要忘了自己前來尋找他的最初目的。然而這樣久的爭執,到了最後竟是毫無意義。
良久,她兀自搖一搖頭,一絲悲慼的笑浮上臉頰,幽幽嘆道:“如是,我也無話可說。你考慮一下。雖不是一母所生,風離瑩畢竟也是你的親妹妹。一去紫臺連朔漠,千載琵琶作胡語。她這一去,日後也不知多少年才能見上一面,你真的忍心麼?”
徐徐轉身,她只覺得腳下有如灌了千斤般沉重,也不知自己是怎樣邁開的步子,更不知自己腳下所踏的是何物,只覺得軟綿綿的,彷彿踩踏在了棉花之上般輕飄。
月色如霜,情然輕瀉,拖出她細細長長的人影孤零零的凝凍在了地上。
遠處水紅色的宮燈明明滅滅如遙遠的星子,風吹著身旁的柳枝輕搖,卻發出淒涼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