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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1916年6月,復辟稱帝的袁世凱,在全國反對封建復辟的一片聲討浪潮中死亡。中國的政體,又恢復了表面上的共和制度。然而,封建主義的思想意識,仍有不小的市場。曾經一度在光緒年間參加過維新變法運動的康有為,這時候,卻又積極地唱起了尊孔的調子,他上書當時的代理大總統黎元洪,請求把孔教定為“國教”,並列入憲法。仍然拖著長辮子的封建軍人張勳,更做了極為反動而愚蠢的嘗試,在1917年的夏天,竟然擁戴已被辛亥革命廢除了的末代皇帝溥儀,再登上皇帝的寶座。當氣勢洶洶的張勳,在徐州集結起他的辮子軍人馬,準備殺回北京的時候,北京城裡,早已紛紛傳說,野蠻而又愚昧的張勳辮子兵,就要開進北京城裡來了。北京城裡的老百姓,早就知道辮子兵是沒有紀律的部隊,假如他們闖進北京,必然要到居民家裡騷擾,如果這樣,婦女和年輕的女孩子的安全,就失去了保障。況且,謝葆璋一家和楊子敬先生的政治態度,都是擁護共和的。所以,謝葆璋決定,先把妻子兒女送到煙臺去,暫避一個時期。

這樣,十七歲的少女冰心,就與母親和弟弟們一道,第二次到了她童年時代生活的地方——煙臺。

冰心當然十分願意回到她童年時代生活過的大海邊去,況且能夠坐在她一向喜歡的大輪船上,沿途領略大海的風光,這應該是一次十分愜意的旅行。然而,不,這次旅行簡直象逃難,因為無數的家庭都把張勳的辮子兵看得象瘟疫一樣地可怕,都想盡快地離開北京,所以,從塘沽至煙臺的輪船非常擁擠。軍學司長的家眷,竟然只能坐在悶熱的貨艙裡,與許許多多逃離北京的人們擁擠在一塊兒,度過了幾十個小時的窒息、炎熱、黑暗的海上生活。

等到輪船終於抵達煙臺港時,冰心趕緊走出貨艙。迎面立刻吹來了徐徐的海風,大海,又一次在這位海的女兒面前,展現出自己神奇而又美麗的容顏。冰心望著她久違了的大海(她已經離開這裡五年了啊!),深深地呼吸著拂面的海風吹送過來的大海特有的氣息,感到無比的馨香和親切,彷彿在貨艙裡忍受了幾十個小時的炎熱、窒息的氣息,都被這清涼的海風吹得無影無蹤了;貨艙旅行帶來的鬱悶和失望,也被這蔚藍色的海水洗滌盡了!她面對著自童年時代就無比熟悉的大海,內心裡輕輕地向它訴說著:大海啊,你的女兒又返回到你的身邊來了。

謝葆璋的老朋友、現任的煙臺海軍學校校長曾恭甫,正在碼頭上等待著他們一家,並把他們母子五人,安置在從前他們住過的房子的西半邊。

冰心又住進了她童年時代住過的房子,她又可以象她兒時那樣,隨時憑窗眺望大海的丰姿,或者到海邊的沙灘上去玩耍,去散步了。所不同的只是,過去的她,還是一個小姑娘,而現在,已經是一位十七歲的大姑娘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年齡的長大,她覺得,面對著的自童年時代就很熟悉的大海,還有沙灘,山巒,燈塔,等等,似乎與過去的它們相同,卻又似乎與過去的它們有了一點兒不同。因此,在她的十七歲的心田裡,就引起了許多的感觸:

原是兒時的海,但再來時卻又不同。傾斜的土道,緩緩的走了下去,——下了幾天的大雨,溪水已漲抵橋板下了。再下去,沙上軟得很,揀塊石頭坐下,伸手輕輕的拍著海水……兒時的朋友啊,又和你相見了!

一切都無改:燈塔還是遠立著,海波還是粘天的進退著,坡上的花生園子,還是有人在耕種著。——只是我改了,膝上放著書,手裡拿著筆,對著從前絕不起問題的四圍的環境思索了。居然低頭寫了幾個字,又停止了,看了看海,坐的太近了,凝神的時候,似乎海波要將我飄起來。

年光真是一件奇怪的東西!一次來心境已變了,再往後如何?也許是海藉此要拒絕我這失了童心的人,不讓我再來了。”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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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冰心:《往事·八》

冰心非常願意在她熱愛的大海邊多住些時日。但是,暑假就快結束了;而且,張勳復辟的醜劇只演了十幾天,就匆匆地收場了,辮子兵被趕出了北京,象走馬燈一樣的,北京又恢復了表面上的共和政體。由馮國璋任代理總統,段祺瑞

任國務總理的北洋軍閥政府,執掌了政權。所以,冰心這次只在煙臺住了不長的時間,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她就與母親、弟弟們告別了父親的老友,告別了過去的老屋,乘船離開煙臺,又回到了北京中剪子巷十四號的家中,準備上學去了。

冰心在貝滿女中求學的這幾年,正是五四運動的思想準備時期。當時,思想界的那些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