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低頭看去，只見是一隻瑩潔的小瓷瓶。&ldo;何物？&rdo;顧昀問。&ldo;正元丹。&rdo;馥之嚥了咽喉嚨，說：&ldo;我新制的。&rdo;顧昀笑意愈深，將瓷瓶收入懷中。馥之看著他，片刻，低聲道：&ldo;你手握虎符，他怎敢放你回去？&rdo;顧昀愣了愣。他笑容中帶上一抹苦意：&ldo;他不怕。&rdo;馥之不解：&ldo;為何？&rdo;顧昀看著她，將她鬢邊幾絲淚溼的散發撩起，輕聲道：&ldo;他手中有你。&rdo;馥之定定地望著他，少頃，卻忽而偏開臉去。&ldo;你就是想惹我哭麼？&rdo;她吸吸鼻子，似不滿地低喃道。說著，卻將他的手握得更緊。顧昀笑了笑，沒有說話，只將額頭與她抵著。&ldo;甫辰……&rdo;片刻，馥之忽然想起什麼，問他：&ldo;你父親當年……&rdo;話音剛起，身後忽而響起一陣窸窣的腳步聲，二人轉頭，只見一名內侍走來，向他們一禮：&ldo;陛下在觀外亭中等候君侯。&rdo;馥之容色黯然，望向顧昀。顧昀注視著她，卻眸光平和。&ldo;馥之，&rdo;他低低道：&ldo;可還記得我同你說起過武威？&rdo;馥之點點頭。顧昀雙手握著她的肩膀：&ldo;待我歸來就帶你去，可好？&rdo;馥之望著他，兩月前，二人暢遊的歡愉似又浮現在眼前。她抿唇笑了笑，卻不放心地盯著他：&ldo;你可須說話算數。&rdo;顧昀深深地看她，唇角揚起。觀外的留鶴亭中，皇帝長身而立，似在觀賞遠處的月色山景。聽到侍從傳報，他轉過來。顧昀站在他面前，目光靜靜。皇帝笑笑，從旁邊的案上拿起一瓶酒。&ldo;夜裡寒冷，飲幾口溫酒再走。&rdo;他緩緩道，說著，先將酒瓶往嘴裡灌了幾口，遞給顧昀：&ldo;亦當為甫辰送行。&rdo;顧昀接過酒瓶，看了看，又看看他，仰頭將餘下的酒喝光。皇帝含笑地接過空瓶，看著他，聲音沉著：&ldo;此戰朝廷傾注全力，甫辰多勞。&rdo;顧昀回視他，道：&ldo;煩陛下明日將馥之送回府中。&rdo;&ldo;自當如此。&rdo;皇帝莞爾。顧昀注目片刻，向他一禮：&ldo;臣告退。&rdo;說罷，轉身走出亭子，與等候在觀前的侍從向山下走去。&ldo;甫辰。&rdo;未走多遠，忽然聞得皇帝出聲道。顧昀止步，轉過頭來。皇帝注視著他，開口道：&ldo;我此生友人，唯你而已。&rdo;顧昀回視著他，片刻，面上似浮起一抹苦笑。他轉過頭去，不久，火把光映照的身影被樹木遮去，消失不見了。隕落天還未亮，京城外已經是一片喧囂。角鳴聲低低響起，眾軍士在將官們的催促下紛紛整裝。一時間，軍馬嘶叫，火把光輝匯聚，燦若星河。曹讓清點著各處人數，核對名冊。當點到一名年輕的小校時，覺得此人甚眼熟，看看他，又看看名冊。&ldo;你不是郭三郎的從人？&rdo;曹讓道。那小校笑起來，道：&ldo;郎君好眼力，小人郭池，家裡剛剛送來充軍。&rdo;郭三郎郭維，鮮卑人攻城時戰死，這些曹讓是知道的。他們素日裡也有些情義，曹讓心中不禁黯然。他看著那小校，問他：&ldo;你可有擅長？&rdo;小校答道：&ldo;小人擅射。&rdo;曹讓頷首，拍拍他的肩：&ldo;好好幹，建功立業，也對得起家裡。&rdo;小校笑起來：&ldo;那是自然，小人領命。&rdo;東方亮起微光，大軍開始沿著大道向南行進。無數雙腳蹋起塵霧，夜色中，將火把的光照漫得氤氳。馥之站在城樓上，望著那些火光遠去的方向，許久，仍一動不動。&ldo;夫人。&rdo;身後傳來內侍低低的聲音：&ldo;該回府了。&rdo;馥之沒有答應，好一會，才轉回頭來。晨風吹來，面上涼涼的。馥之略一頷首，隨內侍離開。不遠處，守衛森嚴，一人身披大裘立在雉堞前，頭上的玉冠潔白，更襯神色清冷。似乎聽到了動靜，皇帝回過頭來。目光相對，馥之沒有駐步，向他微微欠身，隨著內侍下了一側的階梯。青灰的城牆將晨曦擋在了身後，銅炬中的熊熊火焰把臺階照亮，人影在地上鋪得巨大。馬車旁邊，一輛漆車穩穩地停著，面前，一人身披鶴氅，火光將俊美的面容映得明亮。馥之怔忡地停住腳步。&ldo;我聽府中人說你還未歸，便尋來了此處。&rdo;謝臻笑了笑，聲音清澈依舊。馥之望著他，扯扯唇角，想回以微笑，眼眶卻倏而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