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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梁秉俊很鄭重地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卜繡文一下子熱淚盈眶。她彷彿看到那個蒼白而老邁的女人,在半空中慈祥地俯視著他們。

“我已經把這次懷的孩子打掉了,這是我丈夫的親骨肉。我可憐老夏,這是他惟一的孩子,真正的孩子。可是,我狠心把他的孩子殺死了……我是一個壞女人……”卜繡文不知從何說起。先從罵自己開始吧。

梁秉俊充滿關注地看著卜繡文,表示深深地理解她的內疚和哀傷。這種神態使卜繡文放鬆下來,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不會用世俗的眼光看她。

“梁先生,什麼我都可以告訴您,反正我是不仁不義沒臉沒皮的女人了。只是,我所說的細節,千萬別讓老夏知道!”卜繡文說。

“他一點都不知道嗎?”梁秉使問。

“是。他不知道。或者說,他不想知道。他對我說過,我可以服侍你的身子,其他的事,原諒我,我做不了。老夏能做的他都做了,他是個好人。”

大滴的眼淚沿著卜繡文的臉頰流下來,粉妝被衝開一道透明的小溪,露出慘白的膚色。

“夫人,我保證、永遠不會向您的丈夫吐露一個字的。”

梁秉俊的話堅實平穩。

“好……那我們從何說起呢?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那個男人……”卜繡文剛擦乾眼淚,淚水又不由自主地淌下來。她從未這樣感到自己孤苦無依,甚至超過了十三年前。

“我也不知道。”梁秉俊說。

卜繡文露出失望的神色。“那……”

“彆著急。你的不知道和我的不知道加起來,我們就可能知道他是誰了。”梁秉俊開個玩笑,鬆動一下緊張的氣氛。

卜繡文明白了這番苦心,雙手握著拳,拼命使自己鎮靜下來。

“就從那一天的晚上說起……喔,正確地講,是早上了。十三年前的那個凌晨……這當然對您來說很痛苦,但是,必須如此。”梁秉俊說。

卜繡文開始述說。

梁秉俊平靜地聽著。其實某些細節都同魏曉日說的一樣,沒有新的補充。但他彷彿頭一次聽到,專注的神情使卜繡文的回憶漸漸活躍起來。

“下面,我要詢問一些感覺方面的問題。因為這是一個十三年前的案子了,我估計查詢那個男人——我就不稱他案犯了,將是十分艱難的。您精細的感覺,也許是我惟一的線索。”梁秉俊說。

卜繡文咬著牙點了點頭。

她知道下面的問題將很難堪。悲慘的記憶已被人的本能強壓到記憶的深海,成為一具有恐怖的殘骸。現在,要將殘骸打撈出水,一一復原,每一個細節都被繪聲繪色地描述出來,而那正是一個女人是不堪回憶的事件。

為了女兒,她一切都能忍受。

“那個男人的身高,你判斷是多少?”梁秉俊問。

“我想,他大約比我高……十幾公分吧……”卜繡文困難地回答。

“您是從哪裡作出這樣的判斷的呢?”梁秉俊問。

“我的身高是一米六二。當他強暴我的時候,嘴唇強行親吻我。由於他的身體比我高,胸膛和脖頸就弓了起來。我的丈夫身高比我高不到十公分,當我們行夫妻生活的時候,同樣的姿勢,他的頭部就不必彎曲得那樣厲害……所以,我判斷他比較高……”

卜繡文雙目平視著前方,嘴唇哆嗦著,不過邏輯清晰,好像在述說別人的事情。

“我們再問下面一個問題。既然兩個人近距離地接觸,你聞到他身上有什麼特殊的氣味沒有?

“有煙氣……很濃烈……劣質……”

梁秉俊強調說:“特殊的。吸菸當然是一個重要的線索,但吸菸的男子實在是太多了。”

“有汗氣……”卜繡文痛苦地追憶著。

“請再回憶。”

“有……一種清涼的水汽……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他推倒在草地上,所以才聞到水汽……但是,千真萬確,從他的衣服裡透出水的味道……”卜繡文努力回憶著,為自己不能提供更直接的線索而焦慮。水汽,這算什麼呢?秋天的野地裡,當然是有水汽的了……

沒想到梁秉俊高度注意地說:“您是說水汽滲透到他的衣服裡面了?”

“是的。甚至他的面板都有一種水的味道……噢,還有,他的鞋底粘有一種紅色的泥巴……因為他用腳狠狠地踢我的腿……我的衣服背後是黃綠色混雜著青草汁的塵土,褲子的下襬都是紅色的淤泥……。那套衣服被我燒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