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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直到老媽在機場抱著外公、外婆哭,我才真正確定自己是要遠行了。

我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走得那麼匆忙。到今天,我都記得臨走時,蹲在地上玩機器人,老媽從身後叫我:“走了!記著拿你的小包包!”

我便轉身,提起包包,追出門去。

走,就是這麼簡單!

但是從心裡接受“離開自己生長八年的土地,去另一個國家,說外國人的話。讀外國人的學校。交外國人的朋友”,卻是多麼困難!?

小孩子沒有發言權,大人的命運就是孩子的命運,只有跟著大人走。

奶奶有發言權,但她不發言,她的兒子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在飛機上,我哭著喊:“忘了帶會打轉的機器人!”

“就算沒忘,行李也裝不下!”老媽說。

“爸爸寄來的古董玩具(老爸在美國跳蚤市場買的)也忘了帶!”

“美國多得是。”老媽說。

“我的枕頭忘了帶(那是我每天都要摸著尖尖、聞上面熟悉的味道,才能睡著的)!”

“息死了!早該扔了。”老媽說。

“還有爸爸剛寄來的跳豆(那種因為裡面有蟲,而會不斷自己跳動的豆予),還在跳呢!”

“馬上就不跳了!”老媽說:“叫你爸爸再給你買!?

小孩的離別就是這麼簡單,他沒有權利帶任何東西,因為他自己是被帶的東西。

老爸的顏色老爸站在出口等我們。

沒有鮮花、沒有擁抱、更沒有親吻。他是一個不在外面表達情感的人。

只是,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下來問我:“你是不是腳扭到了?為什麼走路一腐一腐地?”

我惶惑地搖搖頭。

他一邊走,一邊用奇怪的眼光看我,最後得到了結論:“這小鬼,平常一定總是被大人牽著走,所以兩條腿變得輕重不一樣。以後能不牽、就不牽,讓他自己走路!”

我知道——日子又難過了!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賓士,老爸一邊指點大家看窗外的景色,一面說他跑了多少地方,才買來一架鋼琴。

他的臉上顯出十分得意的顏色。

三年前,他提了兩個裝滿筆墨紙和畫軸的箱子出門,在他二十九歲生日的前五天,抵達大雪紛飛的維吉尼亞。

他的薪水不高,但是經常開畫展。展覽、演講、示範揮毫、向洋人介紹中國文化,就是他來美國的工作。

他箱子裡的畫少了,換成我們的“家”。

你的家、我的家!

車子在一長排紅磚的房子前停下,我們是其中一戶。

房前有個小院子,正開著紫色的鳶尾蘭。

老爸把大家的行李抬進房間,便將我帶到廚房,開啟冰箱,拿出一盒牛奶給我:“多喝牛奶!喝得多,長得大!將來不被洋人欺侮!”

他又帶我去看鋼琴,並走到地下室。地下室有一個酒吧檯和許多五彩的燈光,都是上一任屋主留下的。

“你覺得這房子怎麼樣?”老爸得意地問。

“你的家比我的家大!”我說。

當天夜晨,躺在新枕頭上。雖然窗外比我在忠孝東路的家,不知安靜了多少偌,卻翻來翻去,睡不著。

媽媽進來看我。抱著她,我哭了:“我想回家!”

媽媽也掉下了眼淚……

每次,看到有褐色捲髮的女孩上車,我的心都一驚,覺得那會是莉莉我的初戀

第一天從學校回來,老爸站在家門口等我。

“學校什麼樣子?”他問。

“綠色的!”

“我問你學校什麼樣子,不是問你顏色!”老爸瞪著我。

我沒出聲,低著頭,強忍著,不讓淚水滴下來。在學校一整天,我都是這樣低著頭,盯著地上看,我只記得綠色——學校的綠色地毯。

到美國的第二天,老爸就帶我走到路口,指著不遠處、一個尖頂的教堂說:“過兩個禮拜,送你進那學校。”

我只看到教堂,和它前面的停車場,沒見到學校,心想:“原來美國人上教堂,就是上學。”直到上學的前一天,老媽帶我去註冊,繞過教堂,經過一大片紅磚牆,看到一扇小門,上面掛了一個白色的十字架,下面寫著一行小字“聖家(Holy…Family),幾個穿藍色的寬條紋制服的小孩,主動跟老媽打招呼,我才知道原來學校躲在教堂後面。

老爸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