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光返照,灼灼似日,一字一句,句,拼盡氣力:“對不起……”
說罷,身子癱軟,昏迷過去。
章德海與四婢急急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喚太醫的喚太醫。
雲菀沁被人潮擠了出去,琴釵將她攙出內室,悄悄道:“貴嬪如何……”
雲菀沁搖了搖頭,眼眶不覺溼潤,正此時,只聽內室傳來章德海的哭聲:“貴嬪歿了!”
萃茗殿,一片哭聲不絕。
琴釵雖不清楚貴嬪為何突然會被罰入冷宮又突然自盡,但肯定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而且這麼一死,指不定秦王府也會受牽連,將雲菀沁衣袖一扯,安慰:“秦王妃不要傷心……”
卻見女子袖口掙出來,背朝萃茗殿,步子如風,徑直走出去。
琴釵只得緊緊跟上去,不一會兒,兩人已經到了養心殿門口。
雲菀沁掀了宮裙,跪下:“近侍醫女雲氏求見皇上。”
門前,黃門官仍是攔住:“皇上無詔,不得覲見。”
“讓秦王妃進來。”廊下,姚福壽的聲音傳來。
黃門官放了行,雲菀沁看了眼琴釵,示意無礙,進了殿內,剛走到最裡間就嗅到一股濃烈刺鼻的藥味。
各味藥的分量又加重三倍不止。光憑這藥,床榻上的男子,已是病入膏肓的階段。
“怎麼,貴嬪是……走了嗎。”榻上人並不慍怒她的闖入。
雲菀沁垂首跪下,哽咽:“是,皇上,貴嬪仙逝了。”
面前悄然無聲,繼而,男子喉間傳來似哭又似笑的嘆息:“好,一個個的,全都走在朕的前面……一個個的,都好狠的心……”
雲菀沁並沒說話,留了足夠的時辰給皇帝洩愁,半會兒,等眼前男子情緒穩定下來,雙臂一開,匍匐於毯上:“貴嬪已經用性命來證明清白,表明忠貞,還望皇上不要聽信那些無稽之談。”
寧熙帝就知道她來不僅僅是告訴喪訊,一定是要為老三求情,此刻暫且剋制心頭傷感,打起精神,撐坐在榻上:“朕也希望那只是無稽之談,可事實上,朕不能姑息混餚皇嗣的事。”頓了一頓,“沁兒,就算秦王府真的有變化,便是為了你娘,朕也會保你性命無憂。”
這句承諾,非但不能讓雲菀沁放心,反倒焦灼起來,皇上的意思不單篤定三爺非他親生,似是還要立刻要降旨,對三爺做出裁決。
雲菀沁雖然早知前路艱難,卻也沒想到才說一句話就被皇帝打了回馬槍,抬起頭:“皇上,秦王忠心孝道,近日的表現,您看得清楚,也是滿意的!”
“國之棟樑是珍貴,卻能夠再培養無數,但大宣皇子中一旦摻了異類,那就是不可挽回的錯了!你是明白人,不是那些胡攪蠻纏的婦孺,孰重孰輕,不用朕再與你說得那樣詳細吧!”字句如冷鐵。
“秦王若真是皇上親骨肉,一旦被誤判,皇上就不會捶足頓胸,追悔不迭嗎?”
“你放心,”寧熙帝望住她,並未怪罪她的失言,“朕再無情,也不至於讓他丟了性命。”
這話的意思無非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與那四皇子恆王世斐一樣流徙外地可能還算好的,只怕是除了王爵,貶為庶民,終生監禁,再難見外人。
這樣比死又能好到哪裡去?
雲菀沁臉一動,驀的笑出聲。
“你笑什麼。”寧熙帝濃眉攢起,也知道這丫頭素有心竅,肯定有什麼話說。
“妾身笑皇上為了蒙奴人的一句隨口氣話就斷送了棟樑之才,為了對得住夏侯皇室的祖宗,寧願中外人的反間奸計,看似孝敬大義,其實只顧顏面,不管社稷!”
“大膽!”寧熙帝一拍榻面,氣得咳起來,挺起身子坐起來,抬起臂欲要掌摑。
正這時,只見簾子一打,姚福壽疾步匆匆進來,卻並不是來將雲菀沁提出去,而是直接到了床榻邊,對著皇上耳語了一番。
寧熙帝聽著聽著,漲紅臉龐上的血色退下來,慢慢恢復正常,又添了幾許蒼白,眉頭扎得緊緊。
姚福壽說完,退到一邊,寧熙帝坐在床沿半邊,似是陷入艱難的沉思,良久,望一眼雲菀沁:“你下去吧。”
沒得到答覆,怎麼願意下去?今天已是死諫了,那就到底吧!雲菀沁望住皇帝:“還請皇上三思開恩!”
寧熙帝眼色一斂,長嘆了一口氣:“你放心,老三既然這麼有能耐,朕又怎麼捨得失了這個人才?貴嬪又以死表明了清白。罷了,這事秘不外宣,只當沒有發生過!就此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