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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傷夫人果然死在徒弟鬼女子的手裡。起因竟然是因為荊州書生方友松。據說方友松的劍法傳自李前溪,曾經在某次從傷夫人手底逃生時,使用了李前溪非常詭異的“悲徘徊”身法,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關聯嗎,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巫教中有一種很隱密的蠱術,叫做“相許惑”,施術的人要把自己的精血經過很困難的方法提煉成一根根的血絲,平常隱藏在秀髮之間,光亮柔滑,與青絲摻雜在一起,無法輕易辨識。這種術法大約與道家所謂的元嬰類似,雖然不具有人的外形,卻有非常強勁的攻擊力和控制力,如果受到損傷,施術的人也因此難以得到善終。東山日照寺的竹大師曾經與傷夫人有過一段來往,評價說傷夫人的性格非常倔強,所練的武功術法也是走的剛猛一路,大約是因為天性裡柔順溫存的一面,已經耗化成為精血之蠱了。很多人猜疑傷夫人把這種一往無前的蠱術施在了李前溪身上,才致使李前溪中年性情大變,身墮魔教,以至於眾叛親離,就連他的師父也拂袖與他斷絕了師徒情誼。但這些傳言的真偽,就沒有人能夠知道了。

海外的方丈仙山,本來是不涉足江湖事的。這一年聽說了李前溪投身魔教的訊息,忽然讓一箇中年婦人俞大娘來和他比試劍法。俞大娘,就連方丈仙山的很多人都竟然不知道她的來歷,是一個在島上洗衣的婦人。

俞大娘還沒有戰李前溪,有人就詫異地問:“為什麼石上花從正道叛教投靠魔教,並沒有受到懲罰,反而要這樣對付並沒有犯下什麼殺孽的李前溪呢?”有人回答說:“從其中可以知道人之輕重呀。”離空洞的金大佛也聽到了這樣的解釋,微笑著搖搖頭,認為不是這樣的。但當別人問起原因時,他又微笑著搖搖頭,並沒有解釋什麼。

湘西巫教很神秘,在當地的民眾中有非常大的影響力。俞大娘剛剛到達某個小鎮上,就有人向傷夫人報告了她的蹤跡。李前溪也因此得知了訊息,於是派人送了一封信,約在當天晚上的神農峰頂。兩人於是在峰頭試劍,據說犀利而縱橫的劍氣籠罩了四周,不要說觀望的人群,就連空中的雲霧也被盪滌消散得毫無影跡。沒有人能夠在那樣鋒芒畢露的劍氣籠罩中近距離觀察這兩個人的比劍過程。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空中傳來女聲的淒厲呼痛聲,遠處的巫教弟子喜形於色,報告傷夫人說:“一定是李前溪佔據了上風。”傷夫人說:“現在不要急著妄下斷言。”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山峰上閃現出明燦耀目的劍氣,報訊的人喜滋滋地向傷夫人說:“這是李前溪最擅長的劍光,看來已經把俞大娘的劍氣完全壓制了。”傷夫人仍然搖頭說:“現在得出結論未免為時過早。”

這樣來來回回觀察了很多回合,峰頂終於消失了令人耳目錯雜的光影聲浪,一切歸於平寂之中,很久都沒有動靜。報訊的弟子戰戰兢兢問傷夫人如何應對,傷夫人冷靜地坐在房間裡說:“再等等。”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遠遠地在神農峰頂傳出一陣長嘯,洋溢著分外的喜悅與奔放。巫教的弟子都識辨出這是李前溪的聲音,紛紛奔走相告,說:“連方丈仙島的高手都被擊敗了!”只有傷夫人臉上露出悲痛的表情,赤著腳從錦榻上跑出來,望著遙遠飄渺的天空,向弟子鬼女子嘆息:“他將要離我而去了 。”

果然這一戰以後,人們在神農峰頂找到了俞大娘的屍體,神態安詳,身體完好沒有血跡,但是李前溪卻並沒有再回巫教,而是完全失去了蹤影。鬼女子安慰傷夫人說:“一定是擔心方丈島失去顏面而派遣出更高強的敵人,將會給巫教帶來惡劣的後果,才會隻身藏匿的吧。”傷夫人嘆息著說:“世間的感情微妙多變,這是你所不能全然學習的,要靠自己的經歷與體會。先前他之所以為巫教所用,是因為迷戀於我身上流動著某種外人所不能給予的氣韻。這種氣韻,既接近於男女之間的情愛,又類似於母親般的憐愛,李前溪的一生固然多姿多彩,但是因為經歷過失怙之痛,即使透過修行劍道使心靈澄澈,情感上的缺失仍然不是理智所能抵禦控制的。我現在所說的,就是巫教中關於蠱術的要義,如果你將來能夠有機會領悟到這一層,世間將沒有什麼人可以做你的敵手。”

鬼女子驚訝地說:“原來師父果真在李前溪身上種下了巫教最厲害的蠱毒‘相許惑’。而今李前溪不知所終又是怎麼一回事呢?”傷夫人嘆息著說:“要知道人力是有窮盡的啊。世界上所有的事物,並不是像你所理解的獨成一體,而是環環相扣井然有序。山峰上的孤松看上去是全世界的頂點嗎,它所依賴的卻是巖縫裡泥土的滋養;泥土看上去遼闊無邊,卻又由萬物死亡後的骨肉所轉化而成。世間不管多麼高明的法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