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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上,她還會旁聽祖父大伯他們的軍國大事,因為她將來是要送入宮中做皇后的,所以何家在政治大事上,並不瞞她,甚至偶爾還要考問她。
“陛下已是大漸之際,等不得多少時日了,韻致,你說說,日後你姑姑當了太后,對我們何家威脅最大的,是誰?”
何韻致想了想:“是奉國公,雲中韋氏。他們權勢太盛,諸臣無人出其右。”
何汝岱欣慰地一笑,臉上的褶皺都彷彿盛開起來。
“若不盡快打壓韋氏,日後三皇子登基,少不得要被承恩郡公左右。你說說,要怎麼才能除掉韋氏?”
這次何韻致想了很久,犯難地搖了搖頭。
她畢竟還是太小了。
何汝岱就耐心教她:“宮中已經查出了毒死大皇子的真兇,不是酈貴妃,也不是孫淑妃,而是韋昭儀——韋晴嵐。”
這罪名來得突如其然,何韻致明白。她自然地反駁道:“可是,只給韋昭儀安一個毒死大皇子的罪名,怎麼能把韋家掀翻?最多是韋昭儀謀害皇嗣之罪,伏誅罷了。”
大伯何道亨聽了,也十分高興她的敏銳:“果然我的侄女非池中之物。你姑姑還是心慈手軟了點。大伯問你,景祐九年,雞鹿塞之變,北方失守後,韋家的公子,是不是帶著家兵,輕而易舉的,打退了西魏,替朝廷收回了朔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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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麻意如蛇行般竄上,何韻致瞬間手腳冰涼。
謝令鳶也感到周圍都涼了幾分。她覺得呼吸一窒,如泥流漩渦一般的沉重,絞得她邁不開步伐,甚至難以呼吸。
她在……親眼看到,一個小女孩,在參與陰謀中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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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韻致睜大眼睛,怔怔問道:“所以,你們是打算,讓韋家揹負通敵叛國,或者意圖不軌的罪名嗎?”
她面露不忍,身形也搖搖欲墜。
何汝岱嚴肅道:“韻致,你別覺得不忍心。政治便是如此,你以後入了宮,天天都是這樣的日子,稍有不慎,何家也會被人這樣計算。”
何韻致眼睛裡,湧出來眼淚,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的叔父長輩。
“無論韋家是否無辜,陛下已對他們生了忌憚。為免幼主登基,主弱臣強,韋家是必定要亡的。先帝把這個使命,交給何家,是對你姑姑的信任,也是對我們何家的信任。”
“太可怕了。”何韻致張了張嘴,半晌,只說了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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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黯淡的一夜,何汝岱從京外調了兩千輕騎兵,圍住奉國公府邸,喊殺聲震天。
月色被烏雲遮蔽,何家的院子裡,孤燈在夜中煢煢孑立的亮著,冷寂的幽光在黑夜裡迎風飄搖。
何韻致推開門,站在涼廊上,看著院子裡進進出出,她看到自己的身影,被微弱的火光投射在地面上,拉得很長,很長。
就好像一夕之間,就長大了,那樣的身影。
她知道,韋家是從“太子巫蠱案”後興起來的鼎盛家族,再沒誰能越得過他們去。
如今卻彷彿能聽到他們垂死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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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祐十一年七月,韋氏伏誅,沒有反抗,沒有預想中的起兵。
八月,韋家所有行過冠禮的男子,一律判了腰斬棄市。
何韻致沒去看,閨閣小姐,不能看這些見血的東西,爺爺不叫她去,怕衝撞了她。
但她聽說了,腰斬的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會在地上掙扎很久,會痛苦難當,看著自己的血慢慢流乾,在絕望中死去。
她一邊聽人形容,一邊用帕子捂著胸口——幸好被腰斬的不是何家,幸好姑姑在宮鬥中坐穩了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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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祐十一年十月,天子駕崩,三皇子蕭懷瑾即位,何容琛垂簾聽政。
一時間,何家風頭無倆,成為了接替韋家的新起勳貴,炙手可熱。這一切,全是拜何容琛所賜。
宮廷,權謀,是柄雙刃利劍。
可以憑著它斬荊棘,登雲階,走上巔峰。
也會因它,而被人踏破頭顱,流乾鮮血,屈辱跪地。
………………
何家早些年因宮中、朝中鬥爭,而一直緊懸著的一口氣,終於隨之鬆懈下來。天空都晴朗了幾分,這大抵是何家這些年,最好的歲月了。
汝寧侯府裡,何韻致正跟著母親一起,看皮影戲。母女二人面容上都帶著難得暢快的笑意。
謝令鳶聽著那熟悉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