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流民窩,誰也不比誰省心。
。
兩個長輩對家中小輩無疑看得很透徹,這兄妹倆是真的沒讓他們省心。譬如此刻,天水縣的官差想借用民夫,幫忙押送糧草,酈依君很爽快地答應了。
“沒有問題。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酈依君嘴角掛著笑,看上去十分光風霽月:“不過這些畢竟是酈家的人,我也該跟去督守他們才是。”
很久未見那個耍詐將他踹下山的柳不辭了,酈依君甚是想念。
“是啊,倘若路上出了狀況,我與兄長也好解決。”酈依靈言辭誠懇真摯,只是雙眼的光有點閃人。她好歹與柳不辭也曾是舊識,“該去瞻仰柳大帥的風采。”
那官差見兄妹二人仗義相助,感動得兩眼幾乎要搓淚花子,連連行禮致意。待民夫趕車上路,士兵整肅軍紀,已經是夜幕降臨。
晚色寂寂,眾人啟程,往高闕塞行去。
*********
本該是夜朗星稀,高闕塞的城頭,卻依舊被濃霧遮蔽。
高曠的空中,一雙織銀長靴踏過磚石,靜無聲息站在城頭最高的塔臺上。白衣面具的少年居高臨下靜止而立,山頭北風極大,他巋然不動,俯瞰腳下。
西魏的隨軍祭司跟在他身後,已經隨著走了幾個時辰,幾乎把整個高闕塞的四面塔牆都走遍了。少年神情漠然,祭司也忐忑,直到站住了,才問:“可看得出用的是什麼招法?”
少司命垂眸下眺,語調死氣沉沉毫無波瀾:“是結陣。”
西魏軍祭司一臉茫然。
既與西魏人結盟,少司命就順勢多說了幾句:“涿鹿之戰,蚩尤也用過這迷陣。前漢傳於張子房,高祖劉邦後,漸成秘法。”
換言之,中原用來“護龍氣”的帝王輔佐之術,只在朝代更迭之際由高人傳授,西魏是異族人,當然怎樣也看不透。
蚩尤黃帝交戰時招霧喚雨的典故,還是眾所周知的。那軍中祭司見少司命看穿,心中鬆了口氣。只要能識破手法,就有解陣的盼頭。他倒了倒苦水:“這霧天可持續有許多日了,總也不停,這佈陣的人也真是耐性。”
少司命淡淡道:“正常。若停了,短時間難布第二次。”這不是什麼隨意的陣法,是向天借運,當然不能說停就停,說起就起。
“也就是說,這仗不打完,對方是不準備停了?”西魏軍祭問道。
少司命不欲同他說一個字的廢話。
能佈下這樣的陣法,放目整個中原,唯抱朴堂二三人,對方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上次在煌州邊界,雙方相持不下,是蕭雅治打破了對峙,惹得他二人著惱,乾脆聯手自救。這次,卻要真正地對峙起來了。
酈清悟是他難得欣賞並警惕的對手。也因此,他早有準備,甚至為防九星攪局,還專門想出了防備謝令鳶“坑中坑”的辦法——也是被謝令鳶弄怕了,沒奈何。他憶起了那天夕陽下的奔跑,這勾起了他很不好的回憶。
清輝月色下,濃霧籠罩,將月光也氤氳。少司命縱身跳下了十數丈城頭。
他身形站定,衣袂飄帶緩緩地垂下,整個人置身於濃霧中,卻又彷彿穿透了霧障,尋找隱匿在暗中的人。
“叫拓跋烏放心。”
第一百四十章
趁著深夜霧色濃重, 高闕塞的城頭上, 垂下一根長長的吊索。
繩索在牆面上晃了幾晃,投下了模糊的倒影。城頭上,三五個西魏士兵順著繩索爬下城牆,跳到地面上。他們蹲在地上警惕四顧,片刻最前面的人做了個手勢, 幾個人起身, 追上少司命和軍祭, 跟在他們的身後待命。
軍祭回頭看了一眼, 知道他們是拓跋烏派出來的精銳護衛。
西魏與晉國已經了對峙不少時日, 倘若這次高闕塞之戰, 能夠讓晉軍挫敗, 然後直取朔方城, 大半幷州也就如在囊中了。
所以, 無論對於西魏還是晉國,高闕塞一戰無疑都是扭轉戰局、決定乾坤的關鍵性一戰。若能儘快驅散霧障, 與晉軍速戰速決,方是上策。一味拖下去是無奈之舉,縱傷敵一千卻也自損八百。
因此,拓跋烏派了身邊精銳, 不惜一切代價, 全力輔助少司命解陣,順便也讓軍祭一道協助,存了想讓他們偷師的心思。
可少司命似乎並不在意這些, 他泛著銀色的瞳孔在月色下折射出冷光,似是將他們看穿,卻也視若無物,繼續漠然打量四周地貌。其他人想聽他解釋迷霧陣,卻又不敢開口問,只好觀察他的神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