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營銷?臉大如盆。”
武明貞沒聽懂她後面的意思,半是有點悵惘:“那酒是,英雄淚。”
。
武明貞那天是去城頭上巡檢,回來時順便路過了酒肆。
當時白婉儀也恰好給傷兵換藥,她這些日子一直避開眾人,也不怎麼回軍衙府的院子,是以武明貞難得遇到了她。
那時,她正遠遠駐足,看著那個飄著破舊幡子的酒肆。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肯進門,似是不敢,又似是不願。
武明貞注意到那酒肆,便進去問那老闆要買最好的酒。老闆說沒釀了,轉頭拎給她另外兩壇酒:“這酒雖烈,卻甘醇,且不上頭,喜歡就嚐嚐吧。你一個女子這種戰亂時候還敢行走,也是個有膽子的,合我眼緣。”
武明貞沒見過這樣做生意的,笑了一下放下錢,提走了那兩壇酒,臨出門前問道:“既然是最好的酒,為什麼不釀了?”
她滿以為是因戰亂或喪親一類,畢竟城中不少人家因此而蕭條。
冬日的陽光越過門欞照射進來,卻沒有什麼溫度,依舊人間冰冷。那老闆站在陽光拂及不到的陰影裡,沉默不言。
武明貞以為等不到答案,便要跨出門,卻忽然聽身後那個聲音蒼涼,極輕地道:“因為英雄皆死。”
那幾個字輕飄飄的,彷彿是深秋打著旋落下的枯葉,透著幾分疲憊不堪的腐朽,卻又重重落在她心頭,久不能忘懷。
。
英雄淚。
蕭懷瑾心神一頓,眼前忽然一片熱潮。他端起酒碗,仰頭一飲而盡,將那片熱意逼回了眼眶內。
他想,總有一天,他定要喝到這真正的酒。
這樣才真正不辜負已逝的人。
屋子內一片安靜,謝令鳶也將酒碗湊到嘴邊,慢慢抿了幾口。她其實極討厭喝酒,以前只是無可奈何必須陪酒,今夜卻心甘情願。
那酒的辛辣直刺入喉,她聽到蕭懷瑾的聲音遲疑而柔軟:“……他呢?”
他?是指誰?
謝令鳶向他睇去疑問的眼神,蕭懷瑾猶豫了片刻,搖搖頭:“算了,沒什麼。”
蕭懷瑾方才想到英雄淚,又想到了白婉儀。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她,索性將滿腹心思都放在打仗上了。局勢已經這樣危困,也誠然分不出多餘的心神。雖然難受得緊,卻還是不得不堅強。
繼而由她的死,想到了二皇兄蕭懷琸。便忍不住出聲問起他。
如果那人真的是二皇兄,那麼他在城戰時沒有與自己相認,一來是情勢危急,二來也有保護自己的心情吧。所以想要不動聲色離開,也是他會做出的事。
現在還不是相認的時候,蕭懷瑾也一點不想在這狼狽時候,流著眼淚鼻涕喊哥哥。他不希望過去這麼多年了,在二皇兄面前還是個哭得兩百斤的孩子。
所以,他要成功,他要勝利,在穩定幷州的局勢後,帶著榮耀和成就去見那人——曾記否?當年在寒冬徹雪中等待你的孩子,當年在夢裡聽你囑託的孩子,終於以自己的擔當,守護住了山河。
你記得他嗎?你記得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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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日便是臘月初一,天際月亮又漸圓。
這一夜裡,朔方城外寂寂,只有草原孤狼對月長嘯,寒霜千里。
城內的軍伍列陣,一叢叢彙集到甕城西門處。這裡城門地勢偏高,整體處於易守難攻的狀態,也是當時建城時考慮到這塊山坡,挖了壕塹,特意作為西城門。
蕭懷瑾帶的一萬八千大軍,從西城門出,是最不容易遭遇伏擊,也是遇到意外狀況時最易快速反擊的地段。
星幕高懸,他的思緒前所未有的明晰。他騎在馬上,在城門口盯著行軍,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他們的速度很慢,他看得清他們臉上的每一絲表情,慷慨的,凜然的,激切的,畏懼的,傷感的……他看得清他們的動作,看得清他們皮甲上修補過的刀痕。
火把上火焰的跳動也很慢,城外狼群的嚎叫也很慢,一切似乎都放慢了。
直到很久的後來,他回憶起這一夜,才想明白,那大概不是他們速度慢,而是,他的思緒太快了,以至於眼中看出去的一切都被拉長。
一萬八千大軍很難在城內安置,如今一走而空,朔方就像一座空城,在他們身後緩緩闔上了內城城門、甕城城門。一道一道,伴隨著落鎖的聲音,像是有力鏗鏘的送別。
第一百三十三章
烏雲被長風吹散, 撕成碎絮似的流浪,孤月高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