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能夠讓自己感到安全、溫暖,不就圓滿了嗎?
可是後宮佳麗三千似乎才是合理的事情,他要是不肯納妃,大臣們能排起長隊輪流在宮門前撞腦袋以明志,這也不是他想不想納妃就能決定的,他只好寄希望於她們進宮後,能夠融洽和睦了。
所以如今德妃有手段,能將她們籠絡起來,倒是幸事。他思來想去,大概是因為德妃的背後,謝家本來也是純臣,不站任何黨派,不犯各家利害;其次德妃本人心思不壞,任誰都不喜歡和一肚子陰謀算計的人打交道的。
倘若德妃能按得住後宮,鳳印交到她手上,他也就放心了。
聞他誇讚,妃嬪們果然謙虛道:“陛下鞭策極是,妾身有幸入宮侍奉,自當守女德之禮,與姐妹們融洽共處。”
也不知道為什麼,蕭懷瑾聽了這些話,一瞬間心裡竟浮起一絲微妙的難受。
他也不知道這種奇怪的反感來自何處,大概是想到了還在幷州的武修儀、何貴妃等人,想到倘若她們回宮,跪在自己面前,笑著說“妾自當守女德之禮”,他會覺如何呢?
許是不痛快的,竟覺得無比的惋惜,就像本該盛放灼灼的鮮花,卻早早失了精氣神,枯萎凋零了。
這宮裡還有多少該盛放灼灼的花呢?
他的目光順著謝令鳶,飄過宋靜慈,沈賢妃,尹婕妤,方婕妤,錢昭儀……便揮了揮手,微笑道:“不必自省這些。朕知道你們常年關……待在宮裡,無聊得緊,總是看《女訓》《女戒》不也無趣麼?像今日這般,能夠彼此言談甚歡,甚好。”
身為一國之君,竟然說出這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所有妃嬪一時全都愣住,心頭浮起了異樣。有人不禁視線飄忽,以目光詢問德妃——陛下這是怎麼了?竟然這樣說話?
“德妃,”蕭懷瑾問:“方才是在聊什麼,這樣得趣?”
一旁崔充容掩唇笑道:“陛下,德妃娘娘是在陪大家拉家常呢。嬪妾們久不見娘娘,怪想念娘娘帶我們遊園、射箭、玩雙陸、打馬球。”
“哦?”蕭懷瑾來了興致:“那朕也留下來聽聽,陪你們拉拉家常好了。”
也是有點出於憐憫,他對她們做不到雨露均霑的寵幸,索性全都不寵幸,也就不至於鬧出前朝那樣的亂子;但她們守活寡又未免可憐,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如今天這般,政務之餘耐心陪她們小坐,聽她們七嘴八舌的聊東家長西家短,他知道哪怕這樣短暫片刻,也會讓她們高興好幾天。
天子難得如此體貼,眾妃嬪們一時又高興,又有些不自在。她們摸摸髮簪,理理衣襟,忽然又覺得,這種雀躍緊張的心情,竟有些陌生——
畢竟自皇帝“病倒”後,足有半年的光景,她們沒做過邀寵的事了。
那這些時日是怎麼過的呢?
日子前所未有的簡單,也不算難熬。每天同聊得來的宮嬪們曬曬太陽,說道家常,養個貓狗,看書練字,彈琴作畫,下下棋,玩雙陸,玩皮影……日子飛逝一般,誰也沒心思害誰、嫉妒誰,而今回憶起來,竟有些簡單至極的美好。
這才發覺,即便不再圍繞著皇帝轉,似乎也沒有那種以為天塌了的感覺。
日子該怎麼過照常過,反而不必再今天為這個妃子受寵幸而嫉妒、明天為那個宮嬪見到了陛下而眼紅。
心不累,活得也就輕鬆些。
除了偶爾有點慾求不滿以外。但這比起來勾心鬥角,都不算個事兒。
她們為這陌生的心情而一時恍惚,只聽德妃柔順恭敬道:“陛下,臣妾在給姐妹們講出宮時候的趣事呢。”
妃嬪入宮後看不到外面的天地,但至少可以聽她講。謝令鳶想以此試探蕭懷瑾的態度,見他神情輕鬆,沒說不許講,她也就放下了心。
蕭懷瑾嘴角噙著笑意:“那朕更要聽了,免得你們背後說朕的壞話。”聞言,一位才人嬌嗔道:“陛下,嬪妾們哪兒敢啊,嬪妾仰慕陛下還嫌不夠呢……”
殿內鶯鶯燕燕圍著蕭懷瑾嬉笑,他竟覺出幾分溫馨和美來。唯有尹婕妤心思全不在皇帝身上,問德妃:“姐姐還沒講完,那個屠眉後來這樣了?三千黑風軍的頭目,也是個人物了,她戰場上聽話嗎?”
謝令鳶給她們講這一路跌宕,何貴妃出師不利被屠眉拉上山頭差點宰掉,幸而眾人相救化險為夷。這樣奇妙之旅,如同史書筆談上記載的傳奇,既驚出妃嬪們一身冷汗,唏噓外面世界如此驚險;卻又覺得大千世界緣分莫測,昔日刀戈相向的敵人,後來竟成得力戰將,並肩作戰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