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聽說過罷,賭咒幹嘛?雖然如此,我還是字斟句琢地譯著。我幹這件事,是因為我相信作者有極大的才氣;還因為這本書不可能出版。假如一本書有可能出版,那麼奸黨也會去譯,並且會爭到打破頭;因為有稿費。但是假如一本書既沒有稿費,也不可能出版,我們不譯誰譯。小孫看了我的譯稿,說道:王二,你要是去幹翻譯,準是一把好筆。但是你幹嘛要翻這種書?連我這婦科大夫看了都要臉紅,人家能給你出嗎?我說,我根本就不想出。她說,不想出譯它幹嘛。我沒接她的茬,因為這不是我們的邏輯。再說下去就是災難。但我也不能說,你在給我帶來災難。這樣說她就會給我帶來更大的災難。
好多年前,我也說過這樣的言論。那是在李先生的小屋裡,抽著李先生的狗屁煙,喝著李先生的狗尿茶(那是用過期發的茶磚泡的),我在給李先生修他的狗屎收音機,一邊修一邊數落他。他聽了不好意思,就埋頭去看西夏文了。就在這時候我說,李先生,你看這玩藝幹嘛?能當飯吃嗎?他聽了沒理我。再問時就說,不能當飯吃。我又問:那你搞它幹嘛?有人請你搞它嗎?他再沒吭聲,就和沒聽見一樣。對無聊的問題是否充耳不聞,這是我們和另一種人的分水嶺。我聽了小孫的話一聲不吭,去拉了二十下拉力器,然後坐下來繼續翻書。自從她搬進來以後,我的胸部越來越象兩塊門板了。小孫看著我拉拉力器,伸出一隻手指抹抹鼻子,然後問:我說了什麼錯話了嗎?我答道:沒有。她聽了要哭了:王二,你有什麼話說哇。這麼悶著幹嘛。我就說:一本書,你看看它寫得好不好,譯得好不好就得了。害臊幹什麼。聽了這話,她開始為自己的卑鄙言論慚愧了,就說:剛才那句話算我沒講好不好?拜託了。
小孫住到我房裡半個多月了,我對她秋毫無犯。雖然如此,我對她的行止也略有所知。她象只貓一樣,喜歡鑽被窩。一進了被窩就要把乳罩摘下來,掛在床頭上,於是它就掛在那裡晃晃噹噹,活象一付大號太陽鏡,這使我很受刺激。她對我解釋說,這東西就象韁繩一樣,然後就把被子拉到下巴上看書,燈光把她的側影照亮,我看了也很受刺激。她睡著了燈也不關,而我是有一點亮也睡不著----以前並不是這樣的,所以經常半夜裡起來去關燈。夜裡經過她的床頭,聽見她輕輕的鼻息,也很受刺激。對此我很不滿,和她說過一次。她回答道:你也抽菸哪,我也沒有抱怨你,不是嗎?一邊說,一邊瞪著眼睛看我,看了這個樣子,我也很受刺激。我要是說,這是我的房子,那就是卑鄙的言論。所以我只好拉了一條線,把她的開關裝到了我這邊。要是看到她睡了不關燈,我就給她關上。此後半夜裡經常聽見她自言自語地說:這王二真討厭,這不是逼著我犯錯誤嗎!然後她就下了床,到我這邊開燈來了。感到了她赤裸胸膛上傳來的熱氣,我也很受刺激,只好緊閉著眼睛。現在我不但陽痿,還多了個失眠的毛病。我經常打呵欠,說晚上睡不好。我一打呵欠,她也跟著打呵欠,並且說:你以為我就睡得好嗎?這件事證明了一點,在我和小孫之間,性的感覺等價於咖啡因,它的作用就是讓人睡不著覺。
我和小孫之間,有好多話還沒說。我翻譯StoryOfO,不是因為它能讓婦科大夫臉紅,而是因為它是好的。這世界上好的東西豈只是不多,簡直是沒有。所以不管它是什麼,我都情願為之犧牲性命。我不知這話她是不是愛聽。但是我知道還有一句話她肯定愛聽,就是我覺得她也是好的。但是我沒辦法告訴她。人家不問我,我就講不出話。所以我是小神經。
我的陰陽兩屆(第四章)
1
春天來到時,我把“StoryofO”又譯了一遍,仔細校對了一遍,覺得譯的很好,看不出任何敗筆,就把它收了起來。幹完了這件事,暫時又找不到別的事可幹,就和小孫出去玩。在城裡逛了一天,又在小飯館裡吃了晚飯,回來時天完全黑了。走進地下室的走廊裡。她忽然悉悉索索地脫起衣服來,在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一個白色的模模糊糊的影子,然後又聞到了越來越濃烈的香水味。夜裡四外的樓上都開著燈,所以眼前的走廊裡有很多的白方塊,就象是白漆塗成。小孫走到那些方塊裡去,馬上就變得混身閃閃發光,而對面的標本櫃上就會出現一個白色的影子。她就這樣從一個個方塊裡走過去,在標本櫃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影子。與此同時,門口的地下留下了蟬蛻似的影子。那些衣服扔在地下雜亂無章,好象是肢解了的人形。我把那些衣服檢起來,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後面,避開視窗照進來的燈光。彷彿我一貫是這樣作的似的。
在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