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後的第一個工作日,全國各處還年意未消的時候,張香就走上了生死懸崖邊。從病房推張香進手術室的路上,林森一路緊緊握著張香的手,一刻不曾放開,到了家屬止步的門口時,林森俯下身在張香耳邊說了句,“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回來,我一定是你出來第一個看到的人,為了我,一定要加油!”張香臉上盪出了安心的笑容。隨著張香的輪床一點點地推進手術室,林森的手也一點點地鬆開了張香的手,看著手術門把張香一點點關在門裡,林森眼角有些癢,不自覺地低下了頭,久久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從來沒想過張香會有離開自己的一天,第一次在心底深深地感覺到可怕,害怕這個地方會像帶走爺爺奶奶那樣帶走張香,一個那麼討厭醫院的人,卻在年紀輕輕的時候,就和醫院打上了交道,難道真是上天懲罰麼?如果是這樣,可不可以讓自己代替她來受,這種焦心的等待太折磨了,寸陰若歲,度日如年。
另一頭,鬆開林森溫暖的手的張香心裡也不好受,看著林森一點點被關在門外,只感覺自己片刻也不想和他分開,後悔自己為什麼讓他送自己進手術室,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怎麼可以對他做這麼殘忍的事情,愛之深痛之切,張香腸子都悔青了。接著張香被嘩嘩的流水聲抽出了內疚的思緒,被放在手術檯上的張香東張西望地環顧四周,無奈身體被規放著,不能隨意動彈,只看到了一邊閃閃發亮的一整排手術器械和一堆被塑膠布密封的儀器,還有頭頂那個刺眼的一堆燈泡組成的無影燈,幾個護士還在旁邊整理著手術用具,屋子的其他地方相比聚光燈下的自己都黯淡了很多,張香就想起以前看電影時,好人死後昇天堂時就是由一束白光帶至空中地看著下面奔波的芸芸眾生的,想著這手術室難不成是按著天堂的配置建的,天上的白光淨化的是靈魂,這屋的白光淨化的是細菌,好似工作原理也頗為雷同。胡亂尋思的張香不一會兒就被裹得像粽子似的還舉著雙手前臂的霍正的打趣打斷了思緒。
“害怕不?張大俠!”霍正在口罩後面逗趣道。
“大俠有怕的麼?多此一問!”張香閉目答道。
“那就好,一會兒麻醉師就開始對你進行局麻,除了主刀醫生開刀的疼痛感你不知道以外,其他任何感覺都是和現在一樣的,你有什麼不舒服可以說話,我讓你動哪裡你就動哪裡,思維隨時跟著我,不要走神,現在有什麼疑問麼?”霍正嚴陣以待地說。
“沒有!你有麼?”張香反問。
“我有很多,不過我要等你出院再問!那我們現在就開始,一起加油喲!”霍正鼓勵說。
“呵,祝你成功!”張香淡然一笑道。
在張香接受麻醉的時候,林森不肯去家屬等待室,還一直站在手術室外,一動不動地等著。
“誰愛你?”張香問。
“你!”林森答。
“誰愛我?”張香問。
“我!”林森答。
這是在一望無際的喀斯特地貌的蘆笛巖的曠野中,張香和林森在天地見證下的對話!就像回聲一樣一遍遍地在林森的眼前和耳邊回播著。林森看著手術室的門,無聲地說,“我不相信你會捨得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接下來手術的4個小時,張香就心明眼亮地讓他們在自己的腦袋上動起了刀子,張香雖然被打了麻藥,可是依然能感覺到有東西進入了自己的頭皮,兩位醫生輪流對自己開眼的腦袋瓜子進行鑽研,後來又聽見電鑽似的東西鑽進自己頭骨的聲音,聽見自己的骨屑掉落在塑膠上的聲音,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後來又看見眼前的一條管子有暗紅色的液體一點點流進袋中,不一會就看見袋子滿滿的又被替換了一個新袋子,然後聽見霍正讓自己動手指動腳趾眨眼等的一系列要求,再然後就感覺他們像小時候奶奶納鞋底似的在腦袋上左一針右一針地穿來穿去,之後又左一層右一層貼了一堆東西,之後霍正就舉著滿手鮮血跑到張香眼前說,“感覺怎麼樣?取血很成功,祝賀你!”
“你手上都是我的血吧?”張香看著映入眼簾的霍正說道。
“呃。。。不完全是!”霍正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記住了,你是雙手沾滿我鮮血的人哈!”張香要挾道。
“技術層面來說,是手套沾滿你鮮血,不是我!”霍正狡辯道。
“那你記住,你是雙手的手套沾滿我鮮血的人哈!”張香打趣。
“我不會忘的,我馬上就把這手套塑封裱起來掛我辦公室裡!”霍正頗為認真道。